謝韫之以徐大娘子的名義給木芙蓉送來了傷藥以及衣裳首飾。首飾中放了一個深紅木盒尤為顯眼,打開一看竟是那對龍鳳金镯,底下壓一張字條,讓她春日宴上務必戴在腕上。
木芙蓉膽戰心驚的收好。她在京城生活過,太了解“人言可畏”這四個字的分量。
她不明白,前世是陰差陽錯的姻緣,今生本可以避免,為何謝韫之反倒過不去了。
他沒娶他的小師妹,也讓木芙蓉自省過當初的判斷,難道謝韫之對孫雨薇本就無甚兒女私情?還是時過境遷,青梅竹馬的情意早就在歲月的沖洗中淡去,再要拿起已不複當日的心情?索性舍去。木芙蓉想了想,覺得謝韫之應該是第二種。
謝韫之不是那種越得不到越生執念的人。他喜歡某個東西,會想盡辦法弄到手,但他又是極現實的人,會在争取的時候不斷評估付出的值不值得。當他發現付出比得到的好處更多的時候,就會幹脆的放棄。
世家大族培養出來的子弟,大局觀是必須的,也更會權衡利弊。
謝韫之對她是還沒轉過彎,看他随意的親吻摟抱就知道了。他應是想要他的平安和小福順利出生。他是個清醒的人,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木芙蓉也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倆人的心願注定背道而馳。
但她不敢也不願明火執仗的和他對抗,這很蠢,盛怒之下的謝韫之什麼都能做得出。他是站在權力頂端的那一群人,随便揮一揮衣袖對底下人都是肆虐狂風,屋毀人亡。
她害怕這樣的結局。
前世的一切,記憶猶新,太痛了。
她這輩子隻想平靜,自在的過一生,有親人朋友相伴,遠離風暴中心,無人算計,無人時刻緊盯,如芒刺在背。
她很清楚謝韫之受不了軟釘子,一次兩次,隻要次數夠多,慢慢的消磨他的耐心,終究他會厭煩,會自己想通,她不是他想要的那個人。
就當是轉世輪回,緣分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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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的時間很快,楚家尚未着手準備女兒認祖歸宗的宴會,倒先收到了謝府春日宴的邀貼。
楚夫人大感意外:“平陽大公主都多少年沒辦過春日宴了。這是什麼意思?她家大郎不發瘋了?”
鈴蘭問她娘什麼意思。
楚夫人道:“謝家大郎步步高升,春風得意,想同他家結親的繞着他家宅子都能排上三圈。偏謝大郎也不知吃錯了什麼藥,他爹娘給他安排的相親統統拒了,還将纏着他的姑娘們兇哭了,無一人幸免,風度全無。聽說好像是,他在清河郡任上有相好的姑娘,隻是姑娘出身太低,謝家不同意,這才鬧了這麼一出。年前的時候謝大郎剛入京述職,沒等新調令下來又跑了,聽說就是去見那姑娘了,後來又被尚書令派人抓回來了。”
“許是家裡松了口,可以納進門,但要先娶嫡妻。他家老太君才做主辦了春日宴。”楚夫人的小姑子說道。
楚夫人不喜與貴婦們結交應酬,她坐不住。小姑子楚翎卻喜歡湊熱鬧打聽消息,自告奮勇帶侄女赴約。
楚夫人說:“你走了,你幺兒怎麼辦?誰替你照顧?反正我不幹。”
楚翎白她一眼:“誰敢指望你。我有人帶。帶的還挺好。我都想把她接我家去住幾天。我家那些婆子媽媽們,雖說都生四五個了,還沒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帶的好。”
楚夫人大感意外:“誰?”
楚翎:“木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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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芙蓉這三天在大将軍府過的很安逸,她是個在哪兒都能随遇而安且自得其樂的人,她總能找到事做,每天都過的很充實。
鈴蘭主動來問她謝家的春日宴要不要跟她一起去的時候,她正趴在床上和小虎子玩。
木芙蓉說:“我不去了,我要帶孩子。”
鈴蘭看着她的目光很驚奇:“以前也沒發覺你多喜歡小孩,怎麼就突然這麼會帶孩子了?”
木芙蓉不緊不慢道:“我會的東西還少嘛。”十足的自信。
鈴蘭點點頭:“也是。樣樣行,樣樣不精嘛。”又轉頭問其他人要不要一起。
杜鵑立刻激.情舉手:“我!我我!”
木芙蓉:“杜鵑不行,你要是一個人害怕,帶芍藥或者月季去。”
杜鵑不滿:“為什麼我不行?”
木芙蓉不客氣道:“你話多還喜歡瞎打聽。謝府的春日宴是什麼地方?權貴多的随便碾一碾你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杜鵑也不知為什麼突然有種難以言喻的恐懼,仿佛親身經曆過,縮了縮脖子:“聽着好吓人呢,我不去了。”
月季也不感興趣,她對京城的醫館藥鋪更感興趣。最後鈴蘭隻能扯了芍藥的胳膊一起去。
木芙蓉暗暗觀察,楚夫人将女兒接回來後,也沒找教習嬷嬷教授規矩,隻每日好吃好喝的哄着慣着。木芙蓉暗自憂慮,就鈴蘭那言行無狀,怕她在宴會上出醜惹人嘲笑,夜裡也不睡了,跟她說了許多注意事項。
她總是比旁人要操心許多。
鈴蘭打着哈欠說:“小姐,你怎麼懂這麼多啊?”
木芙蓉打她的手:“在這裡,你才是小姐,我不是。”看着她沉入夢鄉,又覺自己多此一舉。鈴蘭是大将軍府的小姐啊,楚家剛尋回來的寶貝疙瘩,若不是謝家相邀,因着恩情在裡頭,楚家哪舍得叫女兒出門,正寶貝稀罕着呢。
有強勢的家族做依仗,就算她在宴會上鬧了笑話,又有誰敢笑。
真好,木芙蓉放心的也貼着她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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