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怎麼來了？”見尹定坤急匆匆而來，沈德均連忙迎了上去。

尹定坤急切地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我一早得到密報，太子将守衛宮城的禁軍都調換成了他的親信，左骁衛将軍馮元靖得了太子密令，已經帶兵往宮中來了！”

“難道說他要發動宮變？！”沈德均更是慌了，“他怎麼敢？舅舅在禁軍中不是也有許多親信嗎？”

尹定坤搖了搖頭，“謝千等人前些時候被派往樂郊鎮壓暴亂了，一時半刻趕不回京城。沈德啟羽翼已豐早就是今非昔比。尹氏在京中的力量現如今已難與他抗衡了。”

沈德均一聽更是急了，“那……那現在我們可如何是好啊？”

“先随我走！”說着，尹定坤拉住沈德均的手臂就轉身欲走。

尹舒華卻攔住了他們，“去哪？”

“現在宮中已經不安全了。先随我出宮，等去到安全的地方再做打算。”

尹定坤一臉急迫，像是答了她的話，卻仍是沒說去哪。尹舒華遲疑了一下，拉住兒子的手，又問道：“安全的地方？現在哪裡能算得上安全？”

“舒華，時間緊迫，莫再耽誤了。先随我走，等出了宮再與你詳說。”

為了鞏固尹氏在朝中的地位，尹舒華尚未及笄就被父親和兄長作為籌碼送入了宮中。皇帝生性多疑，為了避嫌，尹定坤很少親自來宮中與她相見。雖是親生兄妹，每次相見也隻以“皇後殿下”相稱。他許多年沒有叫過她“舒華”了。在這暗無天日的宮牆中如履薄冰苦熬多年，時日久了，兄妹二人也早已離了心。如今她已經拿不準兄長到底在圖謀些什麼了。

尹定坤急着帶他們出宮，卻始終不說去哪，這更令尹舒華起了戒心。

尹氏百年士族，根深蒂固，尹定坤苦心經營多年，在朝中的勢力水漲船高，連天子都不得不對他禮讓三分，随之增長的還有他的野心。皇帝防他如防洪水，常常恐其權欲泛濫，一傾而不可複。也正因為如此，唯恐将來外戚亂權，易儲之事唯有一拖再拖，直拖到皇帝病重，反倒讓太子沈德啟又有了一個奪位的機會。對于自己的兄長，尹舒華是了解的。尹定坤向來自視甚高，又如何會滿足于永遠隻做外戚。他此時來帶他們出宮，到底是為了保護他們的安全，還是……如果要發動宮變的不是太子沈德啟，而是他呢？若真如此，跟他出宮，無疑就完全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兒子做他的傀儡，任人擺布了。尹舒華渾身一冷，拉住兒子的手向後退了兩步。

沈德均城府不深，仍未察覺母親的顧慮，反而幫尹定坤勸着，“母後，還是先跟舅舅走吧。再耽擱怕是就更危險了。”

尹舒華還待猶豫，卻聽鳳儀宮外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三人立即向慘叫聲來處看去。内侍陳連壽跌跌撞撞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疾呼道：“殿下快走！快走！！”

尹舒華下意識向他邁出兩步。隻見陳連壽身體猝然一僵，直直倒了下去。呼聲戛然而止，他背後赫然插着一隻羽箭。一隊披甲持刀的軍士緊接着從鳳儀宮外湧了進來。

“别猶豫了！快走！！”尹定坤一把拉過沈德均，轉身向側門跑去。

尹舒華跟着急奔了幾步，腳下猛地一絆，驚呼一聲摔倒在地。

“母後！”沈德均聽見呼聲，掙開了被尹定坤扯住的右手，匆忙跑回母親身邊。

更多的人殺進了鳳儀宮中。護衛們寡不敵衆，不到片刻就盡數倒在了刀下，宮女内侍們四處奔逃，慘叫聲此起彼伏。

尹定坤也跟着折返了兩步，見到殺進來的禁軍，眉頭一皺，不再猶豫，在他帶來的護衛的保護下轉身而去。

尹舒華于一片殺戮中擡起頭來，隻看到兄長決然離去的背影。

佛說：九十刹那，合為一念。一念中，一刹那經九百生滅。

一念生，一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