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狼吞虎咽地飯菜後,忍着藥帶來的困意來到妘梅旁邊,伸出沾滿油湯飯菜的手要纏頭,妘梅嫌棄地尖着手指将纏頭放在他們手上。
妘梅嫌棄他們的醜惡,嫌棄他們的貪婪,也嫌棄之前的自己。
她吃殘糕剩飯,機關算盡、工于心計,一步一步靠自己爬上去。她也曾風靡一時,曾隻要在城中央演奏琵琶,一時間萬人空巷,都想出門看看這位美人或隻聽到琵琶聲也值,不過山外有山比山高,她最終還是回到了之前。
但在垂髫到總角之時,母親總告誡過她,“衆人之濁我可清,千日之醉我可醒。”直到此時她才想起,也理解了母親要表達的意思。
妘梅跑出酒樓,手中緊緊拿住錢袋。
外面燈火輝煌如星河倒影,客亭臨小市,燈火夜妝明。
都中早将已解除了宵禁。
人來人往,妘梅在這當中顯得這麼茫然。
妘梅忍不住蹲下哭了起來,可能是經曆了太多太多,此時才想起委屈。
“溪兒”
溫柔的聲音,如陽光驅逐了陰暗。
妘梅擡頭,見是念奕舟。
妘梅抹去淚水,站起來将錢袋還給他。
念奕舟笑着擺手說道:“就當贈予溪兒。”
他摘掉鬥篷,妘梅并沒有像在玉天消除她記憶前見到念奕舟時大叫,而是有點驚訝在與他相視一笑。
妘梅想起什麼:“奴家先回去了。”
念奕舟:“不用了,你被贖出來了!”
妘梅眸裡有淚水打轉:“多謝公子。”
不久前——
玉天忍不住問道:“奕舟,你花錢如流水,你兄長沒教導你嗎?”
念奕舟“哎呀哎呀,天天又問這些無聊的問題啦!”
玉天欲再問,念奕舟将糕點塞入他口中。
念奕舟意圖轉移話題:“天天不餓嗎?”
玉天:“…”
他将糕點嚼咽下,“不餓。”頓了頓“能等到嗎?”
念奕舟看着酒樓大門,肯定答“能!”
他們沒等多久,見衣着一襲華麗的衣裳,柔滑的絲綢、長裙婉約柔美的女子跑出來。
念奕舟“看,我說什麼來着!”
他們付了錢,便離開茶肆了。
玉天:“你還有錢袋?”他認為正常人隻帶一個,帶兩個掉了或是被偷了可不好了。
念奕舟把手中的錢袋晃了晃“我還有一個,一般出門都帶兩個哦!”
玉天想:忘了他不正常了。
他們朝她的方向走去。
此時——
念奕舟詢問:“溪兒姑娘,令堂如今可好?”
妘梅并不知道念奕舟為何突然關心她生母,在這世道呆久了,知曉天上不會掉餡餅。怕念奕舟是來讨債的,讨債的為何将自己贖出?他為何不詢問自己家父的情況?難道是知道家父早逝!
疑問太多,但念奕舟畢竟是自己的恩人。
妘梅笑而不語。
念奕舟“他們沒來找令堂麻煩吧!”
他一直記得妘梅說過“他們要威脅奴家生母!”怕她又被威脅。
妘梅一怔,這件事自己沒與任何人說過,念奕舟怎麼會知道?
他當然不能說天天方才消除了你的記憶,所以你才不知道。
念奕舟開玩笑,小聲道“别小看國師哦,我可是會仙術的!”
妘梅當然不信。
念奕舟知道她不會信,道:“怕他日他們來尋溪兒姑娘麻煩,還請姑娘告訴我!”
妘梅覺得念奕舟并非他們所說的那樣,反而恰恰相反。
她半信半疑,哭訴道“他們曾幾次威脅奴家生母,……家父又應參軍…”頓了頓,調整好情緒“奴家跟母親相依為命,可好景不長母親得了重病卧床不起,奴家不能離開酒樓太久,隻能私下照顧母親。”
壓在她心裡的疼痛終于得到了釋放。
剛踏入世道一步一步爬上去時,她沒哭并相信總有一日她能有所名就,她認為身而為女可以靠自己,可以闖出一片天地。
曾聽到如寒風般刺骨的言語時,她也沒哭,那又算什麼呢!
此刻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疼痛,又低聲哭了起來。
念奕舟柔聲安慰“溪兒姑娘,有我在他們不敢來威脅你了。”
玉天垂眸,眼裡看不出任何情緒。
念奕舟太像一個人了,就連神情、行為也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