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
又是這兩個字。
秋蘅停下來,直愣愣盯着面前的繡架。
曾幾何時,路家的人也是這般打算的。
他們打算将秋蘅挪到别院裡頭,待關上幾年之後,再随意安排個身份,然後擇一戶人家出嫁。
她好不容易從路家逃出來,原以為有平靜的日子可過活了。
卻不知,自己一時善念留下的男子,如今竟然也說要将她迎進謝府别院。
秋蘅自知,如她這等父母不詳,又無族人在旁的孤身女子是不配與侯府沾上些幹系的。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是個能容人随意折辱的性子。
謝璨見她不語,連忙道:“我知曉如此是委屈了長姐,但長姐稍等等我,待我在謝家站穩腳跟,必須……”
“不必了。”秋蘅說罷這三個字,便又複埋首與繡件之中。
“你與家人團聚這是好事。但我與你,并非血脈相連的親族,如此跟着你去禹南,那我算什麼?你的外室?”
“自然不是!”謝璨急急申辯,“我怎會如何委屈長姐!”
“既然不想委屈我,便不要再說帶我去禹南的話了。”
秋蘅繡罷一根絲線,擡手重新穿針。“夏縣的景色不錯,我與秋媮二人在此住了幾年,也習慣這裡的生活了。”
“既然長姐不願走,那我也不走了。”
謝璨有些懊悔,先時怎就聽信了謝爍的話,跑來與秋蘅說這些沒頭腦的言語。
誠如秋蘅所言,她與侯府并無幹系,若是将她迎到侯府别院,那她又是什麼身份呢?
且他才剛回到侯府,府中的事務必定不熟,何人可用何人當防也需時日方能摸得清。
若是此時将秋蘅一并帶走,這非是為她好,反而是害了她。
既是如此,他不若就不走了。
他可憑自己一己之力去科考,哪怕隻能當個流外小官,至少他與秋蘅會一直在一處,且也無人能委屈了她。
秋蘅聽得他的話語,這才停下了手中活計。
“你也許不知忠恿侯府的家底,但我方才在外想了想,倒是明白為什麼謝爍要來尋你了。”
“忠勇侯如今年已花甲,可忠勇侯府,卻依舊未有世子。”
秋蘅想些先時在路家聽來的消息,将謝璨扯着又往裡走了幾步。
“傳聞,忠勇侯當年有一心上之人,可那人不過一個樂籍女子,莫說為妻了,便是充作良妾,也是有些高攀侯府的門楣。”
“再者,忠勇侯之父當年也給他定下了一門親事,便是敬王之女。”
“彼時老侯爺身體康健,忠勇侯手無權勢,隻得應下。”
“他在迎娶敬王之女後沒多久,老侯爺卻在一場戰役之中身故,忠勇侯承繼爵位,拼死替謝家掙得了一個好前程。”
“如此之後,他才能将自己的心上人迎入侯府。忠勇侯本是想平妻迎娶,若非顧忌着敬王之勢,斷不會隻讓那人以妾室之名入府。”
“也正因如此,就算正妻孕有嫡子成人,忠勇侯卻至今未有請立世子之舉。坊間傳聞,他是想要立二房庶子為繼人,又怕禮法不容,這才一直拖着。”
“而二房子息得臉,聽聞前些年還出了一位狀元。”
“可是長房卻無人能走科舉之途,那謝爍如今也隻是領着祖上蔭官罷了。”
“你看他表面風光無限,其實侯府的路沒有這麼穩當。”
“自然,你若是能當真留下來,我還是歡喜的。”
“在夏縣的日子雖算不得富貴,但至少安定,咱們相互幫扶,總是能過上平靜的日子。”
“隻是,”秋蘅忽然就沒有再往下說了。
“隻是謝爍如今尋上門來,是由不得我不走了的。”
聽罷秋蘅的言語,謝璨忽也明白了。
“他此時尋來,我若肯自願離開,那便是再好不過。若我不走,他綁也會将我綁走。”
而到了那時,隻怕秋蘅與秋媮都将有性命之憂。
平頭百姓,如何能與高門侯府纏鬥。
“便是這麼個理。”秋蘅點頭,“所以你得跟他走,而我與秋媮卻是半點也不能挪步的。”
“你若是跟他走了,就切切要記着規行矩步,半點也不可急功近利。”
“你才剛回侯府,謝家滿門上下必定都是十分看重你的。”
“而二房有個狀元在,若是二房有心與長房為難,當是會當衆考你文章。”
“此時,你不必斂你鋒芒。其一,二房這是要給你下馬威,你若是被打壓了去,二房便會一直欺壓你。”
“就算二房不欺壓你,你的親生父母也自會覺得沒了臉面。”
“你要知曉,他們有嫡出長子在,若非那替你的庶子德行不堪,他們必不會來尋你。”
“為何?”謝璨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