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大戶人家裡頭,最看重的是個臉面。”
秋蘅歎氣,道:“若是庶子也為狀元之才,長房絕不會讓謝爍大張旗鼓來尋你。隻怕,謝爍在來尋你之前,便已經先着人摸清了你的底細。”
“他知曉你與文章一道甚有前景,這才想将你接回去,如此一來,長房文武雙全,又兼嫡長,忠勇侯便再難動立庶子為繼人的心思。”
“于禮法,于世俗,皆不行。若那庶子當真成才,而你又碌碌無名,這樁事必定是會被遮掩過去。”
“你初回侯府,隻需要努力求學,旁的事,你的父母必定會替你操辦好。”
“畢竟,你的母親是大長公主的侄女,想來那些宮中算計手段,她自也是清楚的。”
“隻要你能在國子監之中替他們争來臉面,侯府必不會虧待了你去。”
“那長姐呢?”謝璨聽至此時,隻聽得秋蘅在替他謀劃回到侯府之事,卻從未提過自己。
“長姐,你當如何?我若是走了,謝賀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所以,你明日就與謝爍言說,說願意與他回府。但念在我照撫你幾年的情分,讓謝爍與蘇明府打個招呼,素日裡照看一二便是。”
“隻要我不與你一道去禹南,謝爍便不會多将心思花在我這裡,于他而言不過就是随口一句,自不會拒了。”
“那以後呢?”
“沒有以後了,你就當從來沒有遇到過我,忘了我,便是對你我最好的結局。”
就好比小戶人家得了件珍寶想要留做傳家會帶來災禍一般,秋蘅深知何謂匹夫無罪,懷壁其罪之理。
就如同互換嬰兒之事,本就非她所願,也非她所為,可最終來承擔這一切的,卻隻能是她。
謝璨瞧着面前這個女子,她眉如柳葉,明眸皓齒,模樣脾性樣樣都是最好的,是他所不想失去的。
可她,卻想讓自己忘了她。
他忽而伸手,将秋蘅攬在懷中。
秋蘅不妨他有此舉,叫他唬了一跳,這便推了推他。“阿璨。”
“我不會忘了你,我一定會想到辦法,保你平安。”
既然忠勇侯能為了心上人籌募許久,那麼,他也可以。
“好。”秋蘅随意應了聲,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我去替你整理行囊,你便好好想想,入了侯府之後,你當如何施為。”
“阿蘅,我一定會回來娶你。”直到看不到秋蘅離去的身影,謝璨才敢将這話吐露。
……
既已與秋蘅商定,第二日,謝璨便囑人帶了信給謝爍,言說願意與他一道回府。
隻是他若離開,怕秋蘅姐妹獨居夏縣遭人白眼,想請謝爍代為與蘇明府打聲招呼。
謝爍自是首肯。
謝璨于夏縣也無旁的物件,不過就是些書卷文章,謝爍一應命人收拾了擡上車駕。
待這一切都收拾妥當,謝璨站在院前,看着秋蘅躊躇良久之後,終是什麼都沒說,隻是略略一颔首,便是與之道别了。
待閉上院門,秋媮方道:“姐姐,咱們以後該怎麼辦?”
原本想着謝璨日後能幫扶照撫一二,如今他也走了,便又隻剩下她們二人了。
“照常生活,原本我們也隻有兩個,如今不過就是一切回歸正途罷了。”
秋蘅瞧着那空蕩蕩的書房,喃喃道:“希望他也能有一雙深愛他的父母。”
謝璨離開夏縣,一路與謝爍往禹南行去,一行人緊趕慢趕,終是在一月之後,到達了禹南城。
謝爍提前囑了人去侯府遞消息,待到馬車行到侯府之時,忠勇侯府大開中門,夾道鞭炮,将謝璨迎進了門。
謝璨自小生長于夏縣,生平去得最遠的地方也就是岷州城了,如忠勇侯府這等大宅子,他還是生平第一次來。
他記着先時秋蘅說的話,一路跟着謝爍,哪怕心如擂鼓,面上依舊一派氣定神賢的模樣。
幾人自前院入内,七拐八繞走過好些回廊門洞之後,方來到了正廳。
正廳之内,忠勇侯與侯夫人坐于首位,左面坐着長房一行人,右面便坐着二房一行人。
謝爍入内先行施禮:“爍兒拜見祖父、祖母、父親、母親。”随後他略一側了身子,道:“這便是謝璨。”
謝璨上前與之見禮。
明芳縣主見得謝璨談吐有度,相貌堂堂,起身上前執起了他的手,道:“我兒受苦了,這麼些年在外流浪,都是母親的錯。”
言罷,還不忘拭了拭眼角的淚水。
“母親莫要為此傷神,孩兒在外雖有受苦,但好在此時一家團聚,得享天倫,已是上天眷顧。”
“我兒說得是,說得是。”
謝老夫人見着,心下也是歡喜的,“好孫兒莫要站着了,一路舟車勞頓,趕緊坐下歇歇。”
“多謝祖母。”謝璨與謝老夫人見過禮,這才與明芳縣主一道坐到左首處。
二房馮氏見着長房一家其樂融融的模樣,心下有些不爽利,便開口道:“二侄兒這些年雖流落在外,但我瞧着這模樣,倒也不似吃過苦,可是有善心之人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