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懷你的時候,小妾鄭氏也有身孕,彼時正逢父親随祖父一道領兵在外之時。”
“鄭氏想給自己的兒子謀個嫡出身份,大好前程,就在阿娘生産之日,也偷偷給自己用了催産之物。”
“阿娘誕下了你,鄭氏也産下一個男嬰。”
“初生嬰兒本就難分,加之鄭氏買通了接生嬷嬷,便這般與你互換了。”
“後來,鄭氏擔憂你日後長大,容貌若然肖似母親,會被人瞧出端倪,便又想殺了你。”
“她借着去寺中祈福之機,囑了心腹人将你帶走,想要将你燒死在那處。”
“不想,那個婆子臨老擔憂,怕傷了幼兒性命日後遭報應,便沒有照實做,隻是将你帶走。”
“再之後,鄭氏尋不到那人,便言說是心腹之人搶走了嬰兒,與你一落了山崖尋不到了。”
“我們也是前些時日,瞧見那本已該死之人來尋鄭氏,這才知曉當年的隐秘。”
聽得這般真相,也怪不得謝爍不願在人前明說。
侯府嫡庶之争,血統混亂之事,若然傳個一星半點出去,确實有辱顔面。
謝璨聽罷,心中思量少頃,便道:“多謝告知。”
“我如今在夏縣生活得很好,長姐很是照顧我,我如今也有了舉人的功名在身,日後會憑着自己的本事,再考進士。”
“我自小與之往來之人,并沒有這般複雜,侯府富貴,我怕是享受不了。”
聽得謝璨這等婉拒言語,謝爍不免心中疑惑。
他所居的地方非是大富之家,若說留念,應當也沒幾分。
他忽想起秋蘅的容色,便道:“你不願與我回去,可是為了那秋大娘子?”
謝璨未有回答,隻是将目光投在秋蘅的繡架之上。
謝爍見他如此,料想自己猜得沒錯。“若是為了她,你就更應該跟我走。”
“我來之前也着人打聽過了,你與她并非親生姐弟,如此長居一所,終是害了她的清譽。”
“你若是跟我走了,他日當你迎娶正妻之後,你要納她也好,将她充做外室也罷,家中無人會阻你。”
“不!”謝璨起身拒絕,“我隻娶她。”
“在我養父去世之後,隻有她護着我,教我如何為人處事,教我讀書,替加衣。”
“在我迷失方向的時候,唯有她是指引我前路的明燈。此生,我隻娶她一人為妻,絕不納妾。”
謝璨的眼神何其堅定。
謝爍忽也明白,若然強行斷了謝璨的念頭,隻怕謝璨也不會乖乖回去。
若是如此,自己非旦沒有完成父親交托之事,而且謝家長房除他之外,也再無人能與二房争高低了。
謝爍略想了想,便道:“那你就更應當與我回去。”
“回了侯府,你再得中進士,父親自是會為你走動,覓得一處好官職。之後,你便能三書六禮,迎娶她。”
“難不成,你要她在這裡無名無分地跟着你?外頭的流言有多難聽,你不是不知道吧?”
那些流言大多都是謝賀所傳出去的,謝璨自然清楚。
謝爍見他若有所思,又道:“與男子而言,隻有掌握了權力,你才能護住自己的女人,才能給她安穩,給她幸福。”
“你若非是侯府血脈,憑你自己一人之力就算得中三甲,又能如何?”
“不過就是得個微末小官,然後流外上任,終其一身,不過就是在地方之上,難有升遷。”
“你既這般心儀秋大娘子,便更應争得高處,再給她掙下诰命,讓她能得享富貴。”
“我觀這秋大娘子言行舉止,想來從前也是大戶人家的。她如今落到此等地步,你就不想替她争得一個前程,讓她可以在昔日欺壓她的人面前揚眉吐氣?”
謝爍的這番話算是說到了謝璨心裡頭。
他知道秋蘅先時從雲間墜入泥潭,定是受了不少苦楚。
也正是因此,他才想自己努力考學,好讓秋蘅能當官家太太。
可謝爍說得也對,若是隻靠他自己,至多也就隻是為一方明府罷了。
但他此時若然離開,隻怕秋蘅一人在夏縣又要多遭流言苦楚。
思及此,他道:“我要帶她一起走。”
“自是可以。”謝爍滿口應下,“隻是,你若要明媒正娶迎她入門,她此時就不能客居侯府。”
“你若是應允,我會将她安置在城外别院,你可時常過去看她,待他日你金榜題名,正可再将她堂堂正正迎進門。”
左右不過就是個緩兵之計,謝爍很是明白,隻要能讓謝璨回府,多容這秋氏幾年又何妨。
待到謝璨高中之後,若這秋氏能安分守己,左右一個妾室身份,給就給了。
可若她心比天高,惦記不該惦記的,那便一把火,将整個别院送與她陪葬便是了。
“容我與她言商一二,明日我再給你答複。”
“好。”
眼見事已說畢,謝爍也不再多留,自顧領着人離開,院中便隻剩下了秋家姐妹與謝璨。
秋媮料想他們定有事言商,便借口出門買菜,便也獨自退了出去。
謝璨欲言又止,秋蘅也不多問,隻是先一步入了書房獨自坐在繡架之前刺繡,仿佛先時并無人來過一般。
謝璨見些,躊躇良久,方道:“長姐,我已與謝家郎君言明了,若要我回去,你與二姐姐便也要一起。”
“他答應我,會在城外别院之中安頓你們,日後你們也不用再為生計煩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