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快的交談之中,老走私客不時眯起眼睛朝入口方向看幾眼。當說好了明早會開車去旅店接海德後,派崔克輕聲告訴他們:黑茲密組的小混混來過,看到你們又走了。因此米哉送他回旅店的路上,他們确認了一點:必要的話米哉就亮出獵人身份,并且放風出去他将嘗試說服當事人撤回申訴,直到她被轉去陷阱塔之後他再行動。回到旅店,前台告訴他有送給他的禮物時,他一點都不意外。一瓶金色伏特加,一束近乎墨色的暗紫玫瑰和一張卡片。黑茲密家的少爺親筆寫下的親切問候語,留了聯系電話。旅店前台又敬又畏、心情複雜的眼神讓他感到一絲煩惱。
翌日,派崔克比約定時間提前半小時就到了,問他“要不要帶你去公會總部轉轉”。
“那裡可以随便進?”這一點他倒是沒想到,說不定可以從總部的人那兒挖點情報出來。
“總部基本上已經荒廢了,聽說現在連個值守的人都沒有。”派崔克在棕色高領毛衣外罩了件厚夾克,身材更見龐大。“今天不會下雨,我們運氣不錯。”
他一笑,拖過床旁邊早就準備好的兩個手提袋子,其中一個裝着昨晚的玫瑰花,花束底下一小部分深藍色的顔料水洇出來,染藍了袋子的一角。“我們把這束花挂到你船上。”
派崔克不解地看看他,又回頭看看小桌上那朵剪短了花莖的玫瑰。花朵在一個普通玻璃杯裡,正是将開未開的狀态,層層疊疊的花瓣相互擁擠着。
“我們還是去你車裡說吧。”雖說昨晚回到房間後他使用“圓”檢查了一遍有沒有被監聽。
派崔克開的是一輛半新的橙色皮卡,他一眼就莫名喜歡上了。已經穿上身的羽絨服和保暖靴非常實用,在聖摩瓦多陰雨初霁的天空下和更為潮濕的秋風裡讓人從心裡暖出來。他告訴老走私客那束花的來曆。關于桌上那朵的花瓣中間夾了一片貝殼的事情就不用說了。
“那瓶伏特加我也帶着,我們到船上喝怎麼樣?”他看着車窗外不斷後退的街道笑着問派崔克。港口附近的街道比印象中來得蕭條了不少,不少店鋪大門緊閉,在街上閑逛的人中間,大多數看上去和昨天賣藥的小混混是一票貨色。
“海德,我問個題外話,”派崔克在路口等紅燈時看着反光鏡,“你是不是特别怕冷?今天這個溫度在這種時候不算低的。”
“怕得要命,”他立刻承認,“而且總覺得這次來看到的聖摩瓦多和過去大不一樣。你知道嗎,昨天我一個人在街上走,有黑茲密組的小混混過來推銷麻葉和水晶。”
“過去他們不太會來港口這一帶,”派崔克松開手刹,車子緩緩起步了。“聖摩瓦多沒有合法的麻葉吧,市區有警察會嚴查違禁藥。那些東西,合法的非法的我們公會的人都不會碰。不過啊,那都是古魯海根會長上任前的事情咯。”
“我聽說現任的警察局長跟黑茲密組有關……古魯海根會長,他允許你們做那種生意?要知道金對你們公會的評價很不錯,說跟他做過買賣的幾位都講信譽,有底線。”金,我是編了個關于你的故事,可我沒說你壞話哦。
果然派崔克笑了:“那都是老底子的事情了,代代相傳的規矩。可你也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從那位上梁不正的會長開始,走私者公會走上了下坡路。“派崔克,我倒是想提個有私心的問題。米哉正在幫助迪迪小姐脫罪,這你是知道的,但為什麼他所找到的公會成員都不願意談談那位女士的情況?從任何角度随便談談都不肯?”
“人心散了,加上生意難做,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在找下一種謀生手段,誰又敢去招惹黑茲密組那幫混蛋?說難聽點,大家都在等,等公會自動消亡。”聽得出他其實十分不舍,“克魯索會長的話,她是個好人,隻是完全不适合領導香料古公會而已……”
她太正直了,不會違背古訓。她痛恨毒品,但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份上,不論對内還是對外她都管不了啦。他的絲線悄悄地粘上派崔克的右腳,那些老走私客沒說出口的話就無聲無息的傳過來。一位正直的女士卻從事走私的勾當,他想,然而在此種 system下也不顯得奇怪。
“诶海德,”派崔克忽然說,“米哉認識金,那他為什麼不拜托獵人去救救克魯索會長?”
他哈哈笑起來:“好問題。米哉是律師,他救人是要走法律程序的,否則有違他的職業精神。像獵人那樣巧取豪奪地救,克魯索會長應該直接委托金先生才對。”
我和克魯索也談不上什麼交情——絲線的那頭又傳來老走私客的心聲。
“米哉給我看過卷宗,”他所以說,“判她有罪的證據并不充分,但疑罪從有原則還真是沒法打敗啊。”
“克魯索在裡面的日子肯定不好過……海德,我們隻是零碎聽到了點細節,案情一點都沒官方報道的。”
“她現在關在混亂都市那邊的監獄裡,你聽說過那裡有什麼典型的虐囚事件嗎?那你認識什麼朋友去那裡旅遊過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