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如果影迷們記住的永遠是她的黃金歲月,那也很好啊。”
“可是我怎麼覺得那對她太片面了?如果喜歡一個演員,就應該去了解她各個時期的作品,不要說起她就拿出一個最高光的角色來定義她。”
“呀,是你自己說的,怎麼又反駁了。”
“因為我算不上是她的影迷啊。”
看,我們又吵起來了,這些天就是這樣的。我和伊路米從來不會這麼争論,因為他總是把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這和是不是影迷無關,這是一個人看待另一個人的慣用方式。”
“醬啊。”他竟然一時無法辯駁。
飛坦也沒有像一般小吵架時那樣乘勝追擊,隻笑了笑,繼續吃爆米花。這樣一來停車場就顯得極其安靜,露天電影的音響效果本來就和背景噪音差不多,兩人不再交談以後,除了一輛啟動離開的車子,就再沒有有意義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
“太安靜了,”他低聲抱怨。如果說一開始邀請對方來小住的目的是希望套出一點關于念魚的情報,那麼現在他所希望的是飛坦可以再呆一陣,因為他從來沒有想過人和人之間會有這樣的相處模式,就像兩顆行星之間相吸又相斥,無需了解對方的過去,眼睛隻看着此時此刻的對方。我要保持理性,他想,于是讓聲音聽上去像柔和的蜜酒,“這種安靜簡直……飛,你叫它什麼?”
“沉默?”飛坦動了一下,扶一扶放在膝頭的爆米花桶,同時換一條腿屈起來。
哦,我開始注意他的肢體語言啦,他想。“嗯,令人舒适的沉默。”他輕輕地補充。
飛坦剛要把爆米花放進嘴裡的手停住了,擡起頭看着他的臉。一隻螢火蟲慢吞吞地從他們中間飛過去,讓一切忽然變成一個長長的慢鏡頭。紫色的瞳孔閃了一下,飛坦歎了一口氣,用捏着爆米花的那隻手的手背碰了碰他的臉:“有的人死了比活着好,有的人活着比死了好。”
“我是哪種人?”他捏住對方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這話聽上去好像背後有很長一個故事嘛,但是看飛坦這些天的表現,他敢肯定對方并沒有收到“團長給的殺掉西索的命令”。所以決定換種方式試探一下。
“你呀……”對方的另一隻手拍開他,卻把爆米花塞進他嘴裡:“你最好再也不要受傷了,希望你長長久久的活下去,變成一個老得沒法看的老頭子。”
裹着鹹奶油的爆米花還有點熱,牙齒刺破表層後裡面是軟而糊的。“就算老了,我也一定是個很可以看看的老頭子。”他讓聲音帶上笑意,“你也是,否則我會寂寞的……雖說以後都有可能不再見面了,可一想到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有人陪我一起老去,那也是一種安慰吧。”
果然飛坦臉紅了,怔了怔才輕聲回答:“本來我隻是想嘗試一下别人的生活,沒想到忽然就許了這麼大的諾言了。我發現我好像從來沒有兌現承諾的能力。”
我們的談話内容這是要升級了哦?“我覺得我見過的那幾位……嗯,其實都……怎麼說呢,都有點吓人不過也不算讨厭啦……所以說跟那樣的夥伴在一起是沒問題的。”他拍拍對方的肩膀,纖細卻絕對不瘦弱。
飛坦噗嗤一聲笑出來,“被你這麼一說,好像世界都變得不一樣了呢。”
他嗯了一聲,往對方那裡挪了一點,這樣兩個人就輕輕地靠在一起了。話說你是來體驗生活的,我還開導得你“對未來充滿希望”了,可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旅團究竟有幾個人,魚又在誰的手裡好不好?他内心哀歎。
仿佛回應一樣,飛坦也輕輕地朝他靠近一點點,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他開始專注地眺望大屏幕,看上面的紅男綠女在公寓派對上狂飲亂舞。演員們在幾十年前留下的影像至今已經被翻來覆去地播放了不知多少回,而真實的他們也可能早就作古。想到這裡,他忽然感到無比空虛。他的右臂感受到飛坦的體溫,忽又想起剛才的對話,他不禁默念:念魚不可以在你那裡,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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