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從前一樣。
他在無境無相之地躺了許久,又站起來,再度往前走。
這裡太安靜了,總要做點什麼,使自己不那麼無聊。
于是應流揚一直走,碧藍的地面一直沒有盡頭,身後的漣漪也一直沒有散盡。
應流揚在想,這如何不算是一種修行?
他開始一邊走,一邊算時間。
大概走到第三天的時候,應流揚忽然感覺腳下一沉。
冰涼的濕意漫上腳踝,像是夏天在河邊玩水時一腳踩進松軟的泥坑。
應流揚為這幾天來的額外感覺而心頭一震,還以為真的走到了盡頭。
他把陷入水面的腳拔出來,再小心翼翼地踩回去。
軟的。
和之前都不同,這處是真正的水面,是可以陷進去的。
應流揚便又往前走,深一腳淺一腳,踩出嘎吱嘎吱的水聲,愈往前走,那水便愈深,直到那碧藍的水面沒過膝蓋,沒過半身。
應流揚停下了腳步。
他知道不能再往下走了。
為什麼會如此呢?
猶疑間,應流揚忽然感到充斥在周身流轉的充沛靈力驟然消失,原本沒過半身的水面也急速褪去,整個碧藍的天幕忽地開始發亮,亮成耀眼的淺藍,而後愈來愈亮,變成刺目的白。
耳邊也傳來呼嘯一般的風聲,尖銳地刮過耳膜。
刺目的白光晃得他一時睜不開眼,應流揚下意識用手去遮住眼。
劇烈的風把他的衣袍吹掀起來,吹得獵獵作響,應流揚有一種快要被刮倒的錯覺,他捂着眼艱難抵着,勉強讓身體不被風吹得搖搖晃晃。
可那風像是沒有止境一般劇烈地吹着,應流揚看不清眼前,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直到身上抵抗的力量都被抽幹,應流揚終于堅持不住,倒在地上。
仿佛一瞬間沉入水底,耳畔劇烈的風聲一下子變得很悶,應流揚覺得自己像是栽進麻袋裡,一切都好似隔了一層膜一般不真切。
眼前的光終于消失,應流揚小心翼翼地擡起手,發現此時已經天亮。
耀眼的陽光穿過茂盛的樹枝投在他臉上,曬得臉頰微熱。
應流揚發現自己從空相劍中出來了,已經回到雲家山林中。
結束了。
他慢慢撐起身體,發現明鏡一般的空相劍倒在自己身上,不遠處,有一個小小的木屋。
空相劍仿佛有生命一般,指引着他去往那處木屋。
應流揚拿起空相劍,慢慢朝那處走去。
謝人間呢?
……樓容川呢?
應流揚來到木屋前,手中的空相劍更是控制不住開始嗡鳴,這令應流揚有些緊張。
為什麼謝人間的劍會在自己身上?
謝人間……
應流揚深吸一口氣,猛地推開木屋的門。
這木屋處在背光之地,即便是中午的陽光再燦爛,也照不進去半分,應流揚有些艱難地朝裡望去,發現陰暗的床尾,有一縷紅色垂下來。
那抹紅并不鮮亮,像是半幹不幹的血迹,從角落裡緩緩滋生出來。
應流揚心中一緊,快步上前。
駭然發現,床上躺着的人,正是謝人間。
謝人間怎麼會躺在這裡?!
他受傷了?
應流揚慌慌張張地低頭去看,發現他身上并無傷痕,隻有幾道幹涸的血迹,是他被帶入無境無相之地前許南星濺在他身上的血。
那他為何昏迷不醒?
他輸了?
他怎麼會輸……
那樓容川呢?為什麼也不見樓容川的身影?
“應公子?!”身後乍然響起一道怯生生的聲音,打斷了應流揚紛亂的思緒,“你去哪兒了?我們到處也找不見你。”
應流揚回身,發現出聲的竟是雲庭鸢。
雲庭鸢手裡端着一道托盤,上面陳列着不少符紙。
“這是……”
“哦……引魂的符紙。”雲庭鸢一面解釋着,一面上前,“七日前謝公子便昏迷不醒,大哥看後說他少了一魂遲遲未歸,讓我們把謝公子帶到陰處,不能見光,日日招魂。”
說罷,雲庭鸢将符紙點燃,手指靈巧地在謝人間額前繞了幾圈。
符紙的火光照亮了謝人間的臉,隻見他雙眼緊閉,面色慘白。
應流揚一見,臉色大變。
他再熟悉不過了。
引魂術。
人有三魂七魄,謝人間的空相劍可以引出體内三魂。
于常人而言,引魂風險極大,可這就是謝人間的招式,怎麼可能失魂?!
他顫着聲音問:“是……是樓容川幹的嗎?”
“不知道。”雲庭鸢搖了搖頭,道:“我們也沒有看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