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山的入口已經暴露,帶着火的箭矢接二連三從入口投擲進來,一撥火矢一撥死士,喊殺聲響徹整個山頭。
入山的道上倒了不少雲家人和死士的屍體,火光徹夜燃燒,幾乎要映亮半邊天。
“哥!你看!”
本還在前山與風息山莊的弟子纏鬥的雲庭禾驟然聽見一聲呼喚。
身後的雲庭暮一腳踹開撲上來的死士,回身的功夫,竟然看見自家山中沖天的靈氣混着魇氣形成一道深黑色的光柱,直擊長空。
雲庭禾收劍,不住望着那道光柱,神情有些駭然,“這是……”
他在風息山莊也見過此相。
光柱之下,無境無相就此展開,宛如冰封大地一般急速朝着這邊而來。
躲閃不急的人陷入無境無相之地,霎時被抽幹所有靈力。
這對風息山莊的死士來說更為緻命,通透身不過隻是被吸幹靈力,動作遲緩,慢慢離開無境無相之地尚能保命。對死士而言,他們用壽元化成靈力,稍微使用古劍決便會被抽幹壽元,霎時兵器相交的聲音也弱了大半。
衆人望着那急速擴展而來的藍色不敢上前,一退再退,竟在無形中幫了雲家。
正在此時,好消息也從山前傳來。
“家主!我們的屏鄣恢複了!”
前山之中,原本明晰的路逐漸被山霧包圍,使得在其中的外族人尋不到出路,而在外駐守的人進不去山内。
護佑雲家百年的屏鄣,竟在此時恢複了!
局勢一下子反轉過來,原本還在負隅頑抗的雲家人霎時占據上風,尚且存活但陷在無境無相之地的死士根本不敢輕舉妄動,隻能束手就擒。
天不絕人!
雲庭禾心中大喜,雪魂甩了一道劍氣出去,直劈領頭的言家人,高聲道:“山林之内的言家人,一個不留!”
響應之聲不絕于耳:“是!”
“是!”
雖然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但無境無相一出,饒是雲家與風息山莊有再大的血海深仇,在這樣強悍的力量壓迫之下,也都跑光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來不及跑出去的,紛紛陷在山霧之中,無法逃脫。
……
無境無相之地是無聲的,沒有白晝與黑夜,隻有平靜無波,如鏡一般的水面。
應流揚也不知道在裡面呆了多久,沒有饑餓感,也沒有冷暖。
像是時間靜止一般,他走了許久也感覺不到累,一步一步,回首去望,隻有踩出來的點點漣漪,暈開一線痕迹。
似在水中,但身上卻并無一絲濕痕。
最後應流揚隻能坐下凝神。
熱氣上湧,滌蕩心神,這是謝人間靈力的源泉所在,仿佛真的可以沖刷一切渾濁不淨,應流揚從初時的焦躁不安逐漸恢複平靜。
遺失的記憶,也在凝神之中補全。
不知是不是這裡靈力太過充沛,找回遺失的記憶時,心口劇烈的疼痛也很快被靈力撫平,像是在被謝人間安撫一般。
應流揚看後隻覺得可笑。
樓容川始終都知道自己要什麼,卻偏偏要拐彎抹角,扮作岑青骨,然後把自己最不屑一顧的真心送上來。
不過應流揚最後悔的還是自己沒有早些發覺,加以利用,否則不至于到這個地步。
這裡越安靜,應流揚心中的浮躁便少一分,到最後趨于平靜。
平靜到覺得自己執着于做這個宗主也有點可笑。
可他一步步走來,皆是為了回去,如今叫他放棄,他不甘心。
應流揚轉了一圈,發現出去無果,隻能在裡面等。
正是因為這片刻平靜,逐漸使他看清本心。
謝人間與樓容川這戰,應流揚并不覺得他們會為自己傾盡全力到付出生命的地步。
若是謝人間勝了,應流揚想,那就随他去,心障也好,本性也罷,修煉者這一生短暫,他為謝人間裝這一世也無妨。
反正他逃不開,也不忍看見謝人間傷心。
謝人間質問自己時痛苦的神情曆曆在目,應流揚每每回想起,亦覺得難過。
謝人間是恣意灑脫的劍客,是世間一等一的洗心換骨身,他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該被自己的野心欲望困在這裡。
若是樓容川勝了,應流揚想……
他也不知如何是好,但如果能回到無埃劍宗也是……回家了。
可現在的無埃劍宗,從前相熟的師兄弟都已經死在那日宗門大亂,如何算家?
這麼一想,他倒不希望樓容川勝了。
應流揚仰躺下來,閉上眼睛,感受充沛的靈力貫通全身,周身都是暖洋洋的。
這使他想起從前還在無埃劍宗時,與謝人間一同練劍,夏天的夕霧峰裡草木茂盛,那裡有一大塊草坪。
練劍累了,就直接躺在草裡。
被陽光曬過的草葉也是這樣暖融融的,還帶着青草的芳香。
他和謝人間曾在此處無話不談。
談天華城,談無埃劍宗,談斬妖除魔,談劍訣劍法……
好像再閉一會眼,就能聽見謝人間喊他的名字。
“應流揚,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你又走神!”
謝人間總是這樣,怪他走神,怪他心不在焉,隻要應流揚沒有在關注他,就會生氣。
可謝人間生氣并不像言襲,也不會拿刻薄話刺人,哄一哄便好了。
應流揚想,如果這次出去了,就哄一哄謝人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