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被謝人間發現應流揚心中還有些慌亂。
該如何解釋?他和岑青骨的關系……确實不算清白。
但當聽見謝人間後面那句話時,應流揚怔了一下。
又是他?
為什麼是又?
難道謝人間一早就知道他和岑青骨的事?
猶疑間,身旁的岑青骨忽地冷笑一聲,道:“那又如何?”
這聲明顯比岑青骨的聲音更加低沉,帶着與生俱來的狂傲自信。
這聲音是……
樓容川?!
光是想到這個名字,應流揚的心跳都仿佛滞了一下,再繼續猛烈地跳動起來。
不……怎麼可能?
應流揚駭然去看,卻見身旁的紅眸少年早就解開化形,露出本來的面貌。
異瞳在夜色中妖異的不像凡人,那隻暗紅色的眼中清晰映出應流揚呆愣驚愕的臉。
怎麼會?
岑青骨是樓容川?
這怎麼可能?!
那從前的事……
見應流揚呆愣在原地久久不語,謝人間隻覺渾身冰冷,巨大的哀傷失望在他的心中膨脹蔓延,仿佛要把他的胸腔撐碎了一般,他控制不住地問:“廢你靈根,将你害到這番田地的人是他,你卻仍和他并肩!為什麼?為什麼!”
三年前是如此,三年後亦是如此。
應流揚為什麼還和他并肩?
應流揚不恨樓容川……是因為愛他嗎?
光是想到這裡,謝人間都覺得無比痛苦。
那他算什麼呢?他們這十年算什麼呢?
“我知道你們一直在殺人……我隻是覺得,你有你必須要做的苦衷。”謝人間悲哀地望向應流揚,他眼裡的光都是破碎不堪的,聲音愈來愈啞,他低低地問:“那現在呢?你為什麼要和他在一起?一起……騙我?!”
從前恣意灑脫的人此刻聲音都已經嘶啞得如同枯葉,仿佛再碰一下,就會徹底分崩離析。
“我不是!我沒有騙你!”看見謝人間這幅樣子,一種難言的疼痛從應流揚心口擴散,使他手腳發麻,他僵着四肢往前邁了一步,急切地解釋起來:“我不知道他是樓容川,我不知道,是他騙我!是他騙我!”
聽見應流揚的解釋,謝人間驟然擡起眼,有一行淚凝在眼中,把他眼裡的光又聚在一起,他猶帶期待地問:“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應流揚又往前走了一步,“我怎麼會和他在一起?無埃劍宗的事……我靈根也是被他廢的,我怎麼會和他在一起?”
應流揚此時滿心滿眼隻有一個謝人間,這樣急切與自己撇清關系的模樣,每一句都如一把尖刀,一句一刀紮在樓容川心上。
樓容川笑了,他把企圖走向對面的應流揚用力拉回來,蒼勁有力的手宛如枷鎖一般狠狠圈住應流揚的手腕,攥得指骨泛白青筋暴起,不讓應流揚再往前走半步。
他怒道:“若不是我殺了那些上山的人,無埃劍宗還能留存到今日?”
應流揚恨恨地瞪着樓容川,神色中是毫不遮掩的厭惡與憎恨,他用力地想要把自己的手從樓容川手裡掙出來,哪怕樓容川已經把他的手骨捏得咯吱作響,忍着痛也要把手抽離出去。
應流揚因為疼痛而臉色慘白,“岑青骨呢?是你殺了他嗎?”
樓容川冷笑了一聲,手上的力道未減半分。
一道帶着渾厚靈力的粉色劍氣直襲面門。
布帛破裂的聲音混着長劍出鞘的聲在耳邊炸響,樓容川的衣袍被劍氣割裂,收手躲閃間,應流揚竟然掙脫了他的桎梏。
連頭也不回,不帶半點猶豫地跑向了謝人間。
樓容川的眼神始終停在應流揚身上,待他跑回謝人間身邊時,樓容川突然笑起來,臉色卻是陰狠冰冷的,他手中化成雪白長劍的無埃令反手一劈,劍氣竟襲向一旁呆愣住的許南星。
謝人間也沒反應過來,霎時血花四濺,他側過身,隻來得及替應流揚擋住了大半血雨。
許南星捂着脖子瞪大了眼,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便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再沒動靜。
“你……”謝人間被血澆得滿身都是,将他的紅衣都染成暗色,他第一次這樣狼狽,“你怎麼能濫殺無辜?!”
“他不無辜。”樓容川冷哼一聲,“要怪就怪他自己手欠。”
之前的仇,他都記得。
應流揚從他那對人命絲毫無所謂的表情中察覺到什麼。
這樣殺人的方式……他想起岑家那夜,那近乎殘忍的将屍體堆疊起來的方式,即便是他入了魇,生了心障,也幹不出來。
樓容川一直在他的身邊,像他這樣的強者,什麼事情做不到?
想到這裡,應流揚不可置信地叫喊起來,“岑家!岑家是不是你滅的門?!”
樓容川昳麗的臉上笑意不減,“應流揚,你還不算太蠢。”
應流揚呆住了,他憤怒道:“那岑家上下總是無辜的,岑青骨總是無辜的!”
誰知樓容川聽了應流揚的話,竟然像是聽見了什麼最可笑的笑話一般大笑起來,“應流揚,你說這話的時候你自己不心虛嗎?你我血肉相連,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對岑青骨起過殺心?少在那裡裝正直了。”
“……你胡說!”
“你是怎麼下無埃劍宗的?你旁邊那個人知不知道?”樓容川勾起唇角,像是一朵淬了毒的花,豔麗地綻在唇邊。
“……”應流揚忽然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