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鈴是在深夜炸響的。
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訊号,甚至搖碎了好幾處銅鈴。
彼時應流揚與謝人間還在荒屋之中,匆匆回到住處時,才發現到處都是舉着火把,整裝待發的雲家人。
說是夜裡後山有一處地方莫名其妙炸了,不知是火光還是靈力,沖天而起,簡直是給一直在外圍尋找突破之法的風息山莊弟子一個極其顯眼的訊号。
便也是在這一瞬之間,入雲家後山的路被找到了。
成千上百的死士沖了進來,入口處打成一片,死傷嚴重。
雲庭禾急切道:“不能讓他們進來!你們加人去守!謝師兄,你随我去前山路口!”
謝人間還未說話,許南星先擋在二人面前,道:“謝師兄不能去!”
那裡聚集的言家人最多,一眼就能認出謝人間,到那時風息山莊便知道他們天華城插了手。
雲庭禾深知緣由,轉而看向應流揚,意味分明。
不待應流揚說話,謝人間便道:“我去。”謝人間說:“我不能坐視不管。”
“可是……謝師兄……”許南星滿臉憂慮,卻又不敢道出實情。
應流揚見狀,上前道:“雲家三處入口,我帶人去後山,你去側峰,我們先守起來,不能讓人進來。”
“好。”雲庭禾點頭,吩咐下去,“按他說的去做!”
許南星别無他法,隻好匆匆跟上謝人間離開的背影。
原地的衆人得到命令後便分散開,去往各自安排的地方守衛。
應流揚要守的後山偏遠,去時發現隻有寥寥幾個風息山莊的死士,正在與後山的雲家人打鬥。
雲家多是二三等通透身,并不重視修煉,幾個死士也打得有些吃力,應流揚帶着幾個天華城的弟子,很快将局勢扭轉回來,把受傷的雲家人送去包紮,剩餘了幾人便在那邊守着。
應流揚原地待了一會,而後借口說要去看看有沒有遺漏的死士,便離開了。
實則他是去找不遠處住着的岑青骨,想讓他趕緊離開。
此番無論是雲家人勝,還是風息山莊勝,他都不能留在此處了。
可屋裡卻沒有岑青骨的蹤迹,應流揚尋了半天,皺起眉頭,出了荒屋。
門口濃重的魇氣之中,忽然出現了一道身影。
“你找我?”
岑青骨像是剛剛才回來一般,看見應流揚時,臉上的陰郁一掃而空,兩眼忽然煥亮起來,紅眸在夜裡格外明顯。
“我不是叫你傍晚後不要四處走嗎?有沒有人發現你?”來不及疑惑,應流揚匆匆問道。
應流揚身上還帶着謝人間的味道,原本整齊的束發也有些淩亂,幾縷碎發散在臉上,衣襟也并沒有白日整齊,松松疊着,隐約可見鎖骨之下的暧昧紅痕。
樓容川一見,理智就沒了,他凝着那處痕迹,問:“這是怎麼來的?”
他知道,可是他想聽應流揚說。
撒謊也好,起碼是在意他的。
應流揚循着他的視線才發覺不妥,他把衣襟扯了扯,遮住所有痕迹,嚴肅道:“與你無關,你跟我走。”
“為什麼?”
“風息山莊攻上來了,你不能留。”應流揚簡潔道:“我知道有一處路,我會引開其他弟子,你從那裡下山。”
“我不走。”
“由不得你。”應流揚匆匆拉着岑青骨的衣袖,“快走,晚了我也保不住你。”
“你不用保我!”樓容川是想甩開那隻手的,可揚起來,又不忍心甩開,隻能憤憤道:“不用你管我!”
應流揚不理他,隻當他任性,一昧拉他離開。
樓容川心中氣憤,但兩人從山林穿梭出去,繞過層層疊疊山路時,他看着被應流揚緊緊握住的手腕,心裡竟然隐隐生出一絲滿足感覺。
應流揚還是在意他的。
待到了一處,他忽然将樓容川拉着蹲下,躲在草叢裡,低聲道:“此處有人看守,我會去輪換,到那時你聽見咳嗽聲,便過來,知道了嗎?”
樓容川盯着他晦暗不清的琥珀色眼瞳,點了點頭。
應流揚起身正了正衣衫,拍去身上的落葉,便過去了。
地上又多了幾具死士的屍體,看來剛剛有過争鬥,不過原地駐守的天華城弟子都沒有受傷,還是遊刃有餘。
應流揚道:“此處我一人來守,你們去前山支援,那裡人多,更需要你們。”
幾個弟子不疑有他,道了一聲:“辛苦師兄。”,便匆匆去前山支援了。
前山的火光已然沖天,猶如三年前無埃劍宗那晚,想來亦是十分激烈。
應流揚守了一會,見無人經過的迹象,便大力咳嗽了幾聲。
不一會兒,岑青骨便慢吞吞地來了。
“快點!他們随時會來!”
岑青骨卻還是一副不大樂意的樣子,他悶悶地問應流揚:“我們還會再見嗎?”
“我不是說了,你來無埃劍宗找我。”應流揚将他推向入口,四處張望了一下,“快走!”
岑青骨不肯走,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他說:“你抱我一下。”
應流揚不可置信,“都什麼時候了?”
“你抱我一下吧。”岑青骨不依不饒。
此時雲家山林已然大亂,随時都有人會來,應流揚别無他法,怕被人看見自己包庇風息山莊的弟子,隻能歎了口氣,草率地抱了他一下,“走吧。”
卻不想岑青骨突然收緊手臂,把他拽入懷中,應流揚想要掙脫出去,刹那間岑青骨身上的靈壓鎮得應流揚動彈不得。
“你……”
這樣強悍的力量,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來不及思考,卻聽見身後有人迷茫的聲音:“應師兄……你……你們在做什麼?”
是許南星的聲音。
身上的靈壓乍然一松,應流揚心虛的将岑青骨推開,一轉身,卻發現許南星身邊還站着一個人。
紅衣,黑發,耳際剛剛留下的紅痕還未消除。
他滿臉不可置信,雙眼圓睜,不斷在剛剛才松開懷抱的二人身上來回掃視。
那雙花瓣似的眼不可置信地顫抖,像是碎在河畔順水流的桃花。
謝人間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他望着應流揚,最後崩潰地吼道:“為什麼是他?為什麼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