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清晨時，屋外驟然傳來銅鈴的聲音，把屋内尚在迷蒙中的人全部掀醒。

“铛铛铛。”

那聲音響的好似鑼一般，是從上空傳來的。

衆人全醒了，出去一看，發現聲源是樹上拴着的鈴。

不多時，有藍衣白紗的雲家人匆匆跑來，道：“這是警報，走，随我去前山！”

雲家山林的屏鄣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恢複的，即便是拿回了那個烏木盒子，放在水源處，草木複生也要時間，風息山莊便借此時機攻下了前山，并派人駐紮在此，蠢蠢欲動。

二十餘人趕到山下時，雲庭禾正在一處溪流前，他憤憤地站起身，咒罵道：“那幫奸人實在歹毒！竟然往河裡投毒！”

走近一看，溪流之上漂浮着許多死魚動物，順水而下，有一些已經開始腐爛發臭了。

沿河有不少雲家人已經在打撈動物屍體，統一送到空曠處焚燒，但這一處的水源已經污染，源頭又在前山，隻能暫時截停改道。

失去這一方溪流，于雲家來說又是減少了一方資源，實在是可恨。

雲家雖說是通透身的起源，可二等三等占了九成，注定在争鬥中占不到什麼便宜，這些日子折進去不少人。

雲庭禾早就不願讓雲家和從前一樣以聯姻的方式周全自身，這一戰，他們必須要赢。

連着幾日應流揚和其他弟子都在清理污水源，好不容易清理完了，白天和許南星他們一同在山林上下巡邏，以防有風息山莊的人闖進來。

風息山莊之所以能攻下前山，就是因為之前聯姻時雲家給了前山地圖，如今他們也在摸索尋找着後山之路。

雲家山林之中群山聳立，卻隻有一條路互相聯結，即便是禦劍飛到頂峰也看不清山勢走向，若非内部人士不可能找得到上山的路。

所以應流揚他們的巡邏就有些枯燥乏味了。

同樣的路日複一日由雲家人帶着走動，這幾日下來，風息山莊的人沒找見，倒是曬黑了一圈。

後來熟悉路況了，便能自己走了，二十幾人兩兩分散成十餘個小隊四處巡邏。

謝人間和應流揚這些日子裡每天都出雙入對，舉止親密，衆人都看在眼裡，白缙突然離開的緣由一目了然。

白缙在天華城待了兩年，性格灑脫，能力卓群，甚至不少弟子是由他教習，已經算是半個師父了，在天華城的弟子中名聲極好。

而應流揚被謝人間看着不許使用靈力，這些日子小到淨衣訣，大到獵獸都由謝人間代為完成，便顯得應流揚格外無用，使得衆人紛紛認為應流揚隻是個無用的赝品，失去了少宗主的身份弱得可憐，隻得依靠謝人間，是個徒有其表之人。

如此對比起來，便有小部分不服之人，刻意疏遠了應流揚。

幾日下來，應流揚隻有同許南星相熟一些，其餘弟子一概隻聽許南星與謝人間的。

應流揚暗暗歎了口氣，也無法再說什麼。

此事的解決辦法隻有用自己的能力來服衆才有用。

應流揚感覺好像又回到從前，他隐在洗心換骨身的光芒之下，想要極力跳出去證明自己。

隻是這一次，他比從前更加黯淡了。

……

睡前仍是謝人間替應流揚用淨衣訣。

他不似岑青骨用淨衣訣用得黏黏糊糊，刻意在身體上逡巡停留許久，謝人間做什麼都做得光明磊落，僅一瞬之間白日裡沾的塵土汗漬便消失無蹤，他複又抱回應流揚，似是看出他這幾日的沉默，低聲問道：“我覺得你好像有些不開心？怎麼了？”

“沒事，隻是這些日子體力消耗多了，有些不适應。”應流揚小聲道：“若是我們撐到屏鄣恢複，便能将留在山裡的人一網打盡。”

“你在想這些？”謝人間有些不滿道：“我還沒問你，為什麼會同意來這裡？”

“我覺得，來這裡是兩全其美的辦法。”應流揚解釋道：“如果勝了，就能把雲家與天華城都籠絡了，他們都是我重新回到無埃劍宗的助力。”

“哦……”謝人間顯然對這件事興趣缺缺，他望着應流揚，眉目溫柔缱绻，“那你恢複靈根之後呢？”

他語氣中似有期冀。

應流揚知道他想聽什麼，沉吟了一會兒，道：“然後……和你……”

謝人間湊近去聽，眼眸明亮。

可惜，應流揚還未來得及把話說完，屋外的銅鈴忽然炸響開。

屋内幾個少年紛紛翻身而起。

後面的話也在一瞬之間被這緊張氣氛沖得一幹二淨。

應流揚暗松了口氣，他不想對謝人間撒謊，不說是最好的方式。

衆人紛紛出門去。

眼見山下一衆火光彌漫，不是雲家人點火把的方式。

風息山莊竟找到此處了。

領頭之人舉着碩大的火把，背後黑壓壓站着百餘人，跳躍的火光将他頭上混雜的黑白發色照得分明，是言家人。

一聽見銅鈴響，那人臉上露出狂喜表情，高聲道：“找到了！找到了！”

火光如同黑夜中奔襲的野獸，在雲家人露面的一瞬之間沖殺而上。

兵器相撞的聲音異常清脆，像是某種指令，從發第一聲起，喊打喊殺的聲音便從山下一遍遍傳來，勢如破竹，震如天響。

等應流揚他們趕到時，雙方已經在激烈交戰。

斷肢與血淌了一地，火光劍光與血腥味一起漫上山林。

應流揚見此情形，想也不想，反手抽出霜魄，充沛的藍光煥亮了整柄長劍。

今夜便是自己立威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