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在剝皮了。
應流揚覺得很惡心,因為手心黏膩,全是血,抓不穩皮肉,所以撕扯不下來。
于是隻能用劍,切進去一大塊肉,讓自己更好抓在手上撕。
肉是軟滑的,像是泡脹的布,用力一捏,又有血滲出來。
他的流雲道袍已經要染成紅色。
不是謝人間身上那種明媚張揚的紅,也不是樓容川眼底幹涸陰暗的紅。
是腐臭的、黏膩的、令人作嘔的……
像他一樣的紅。
剝完皮,應流揚忽然看見地上的“人棍”開始蠕動顫抖。
最後撐着他被劍割得支離破碎的手,爬到應流揚身前。
瞪着赤紅的眼看他。
應流揚覺得他應該會說點什麼侮辱他的話。
于是他安靜地等。
可是他就這樣看着應流揚。
看着他。
應流揚想起來,他把他的舌頭割掉了。
第一劍,是他的咽喉。
第二劍,就是他的舌頭。
應流揚忽然狂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
……
他笑醒了。
睜開眼的時候,卻被眼前一幕驚駭到無法動彈。
血……到處都是血……從房内蔓延到屋外,和夢裡沒有差别的血。
像是醒來的那一刻,人性回到了體内,他一面驚駭于自己夢中的殘忍,一面驚駭于真切發生在眼前的事。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倒在了屋外的樹下。
身前全是屍體,被人惡趣味堆疊起來,一具一具,堆得高高的,整齊的,像是過年宰殺放好血的豬。
死氣沉沉的□□。
應流揚的衣角被壓在下面,他惶恐地站起來時,屍體山就像是失去了重心,那堆蒼白的肉就這樣迎面倒了下來。
落在眼前的,是方才睡前還見過的岑夫人。
她雙目圓睜,像是死不瞑目一樣,脖子上的劍痕明顯。
應流揚的手上,正好握着那把黑木劍。
邪氣沖天,劍上的魇氣幾乎要吞沒應流揚的右手。
應流揚駭然丢劍,可魇氣卻如影随形,纏繞在他滿是鮮血的手上。
應流揚像是沾到什麼污穢之物一樣狂甩起來。
他想不了太多,或者說是不敢想。
滿腦子都是隻想把手上的血都洗幹淨。
于是他沖到井邊。
趴在井沿上的時候,猝不及防看見自己的臉。
呆滞的、恐懼的、沾滿鮮血的臉。
胃裡忽然返上來一股惡心的感覺,應流揚趴在井邊幹嘔了半天,卻什麼也沒有吐出來。
陰暗的屋内,忽然傳來細微的哭聲。
“嗚嗚……嗚嗚……”
應流揚勉強撐起身體,想要去尋找聲源。
既然還有人活着……也許能告訴他……
告訴他這些都不是他幹的。
應流揚走進去,那哭聲便斷了,換成某種,像是極力抑制,卻抑制不住的喘息。
呼哧呼哧……
随着應流揚的走近,喘氣聲愈來愈明顯。
是極度恐懼之下的發出的聲音。
走近了,應流揚看見岑青骨縮在角落裡,驚懼地喘着氣。
一見應流揚,便大聲喊叫起來:“你别過來!你别過來!”
應流揚心中一緊,竟也不敢上前半步,僵在原地。
“你别殺我!你别殺我!”岑青骨像是瘋了一樣地把自己塞進角落,抱着雙腿,口中喃喃重複:“你别殺我……别殺我爹……别殺我娘……”
聽見岑青骨的話,應流揚徹底控制不住。
他想起外面的屍體,想起水中自己的臉。
他嘔吐起來。
他在夢裡殺了人!
殺了岑家上下!
他的心障,成了真。
趁着應流揚嘔吐的間隙,角落裡的岑青骨像是找到了什麼機會一般,猛地站起來。
他大吼一聲:“你殺了我全家!我要你死!”
說着便一頭撞了過來。
應流揚站在原地,躲也不躲。
可屋裡太黑,岑青骨沖得太猛,沒看清二人之間還有一張桌子,他撞翻了桌子,一頭磕在桌角,竟然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