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流揚胸口裡埋着的是樓容川的血肉,他與他血脈相連。
怎能不痛?
樓容川因心口的劇痛而冷汗直流,他低頭看着昏厥過去的應流揚,笑了一聲,嘴角滲出一點血絲,将樓容川蒼白的唇染得更豔。
這一笑宛如話本中迷人心智的豔鬼,連笑起來,眼底都像是浸了三途河裡的血水,凄豔無光。
應流揚在昏迷之中,承受不住三釘帶來的疼痛,口裡也泣出血來。
樓容川慢慢蹲下身,單手覆在應流揚額頭之上,同那日碎他靈根一樣,金光緩慢流入應流揚的腦中。
良久,待樓容川的掌心無光,他收回手的一瞬,躺在地上的應流揚猛地咳嗽一聲,從他滿是鮮血的嘴裡,吐出一枚碎裂的,黯淡無光的釘子。
應流揚的體質太弱,強行消除記憶,竟讓他體内的三釘碎了一枚。
那釘子仿佛見不得光,一落到亮處,便消失無痕,隻留下一滴顯眼的血痕。
樓容川凝視着那血痕,慢慢彎下腰,将應流揚抱了起來。
既然他們之間隻會有恨,那不若重來一遍。
過完今日,他依然是岑青骨。
而他,依然是應流揚。
……
這一覺好沉。
像是全然失去意識一般,一覺醒來,應流揚整個人都有些茫然。
他喉中像是有火,連喘氣都痛,呼吸間漫上來一股難言的鐵鏽味道。
床邊是笑意盈盈的岑青骨,額上似乎受了傷,有一塊青紫的淤血。
見應流揚醒了,他道:“你終于醒了,你在離雪崖被雷劈中,受了好重的傷,差點以為你醒不來了。”
“雷?”應流揚稍微一動,便覺得頭疼欲裂,隐約隻記得他和岑青骨去了養屍地。
确實有雷……
可後面的,他也記不清了。
岑青骨說那雷是妖邪所緻,二人除魔受了好重的傷,九死一生,現在已經在天華城了。
“……天華城?”應流揚有些遲鈍。
“是啊。”岑青骨道:“你的有刃已經碎在離雪崖了,你非說要回天華城拿什麼霜魄。”
岑青骨的話使他每聽一句都要頓下來思考一會兒。
連有刃都碎了嗎?
這戰确實九死一生。
應流揚不疑有他,畢竟他确實心心念念想回天華城去找謝人間拿回霜魄。此事……他并未和岑青骨說過。
岑青骨道:“這裡是城中客棧,我付過錢了,你先在此休息,我回去鬼樓拿脈修,你拿到劍後,我們城外彙合。”
樓容川有意要避開謝人間。
尋常人認不穿他的障眼法,可謝人間是洗心換骨身,他必然認得出。
鬼樓?脈修?傷得這樣重……任務都已經完成了嗎?
應流揚愣愣地看他,“什麼?”
岑青骨皺起眉,“你不是說,拿到劍後要和我一起離開,踏遍世間斬妖除魔,換取脈修的嗎?”
“……是嗎?”應流揚大腦混沌,一時想不起自己到底有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岑青骨沉下臉:“你就是這樣言而無信的?”
“不是,我隻是……有些,迷茫……”應流揚搖了搖頭。
“你迷茫什麼?”
應流揚揉着額頭,閉上了眼:“我總覺得好像忘記了很多事。”
“廢話,你被雷劈到了腦子,沒傻都算不錯了。”岑青骨沒好氣道:“我要走了,這蒼穹葉還有幾日到期,不能浪費了,你記得,城外彙合。”
“好。”應流揚緩慢地點了點頭。
岑青骨這才滿意離去。
他預備遠遠跟着,等應流揚拿到劍,一到城外,就直接帶他走。
可誰知剛從房間出來,下到客棧大堂,樓容川忽然敏銳地感知到,有兩個凡體,自他下樓便一直盯着他。
樓容川望回去,眼底的寒意凜冽。
那兩人一見他目光轉過來,便叫了起來:“少爺!”
樓容川一愣。
那兩人見他滿臉全然不認得自己的模樣,而且眼神比從前要淩厲許多,也是面面相觑,交頭接耳起來:“是少爺嗎?”
“是他啊!一模一樣!”
“我看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