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流揚抱着那半本古劍決一路跌跌撞撞跑出風息山莊。
不敢回頭。
直到一道巨雷淩空炸響,應流揚才回頭去看。
他看見,正是自己跑出來的後山之上,同那日他從無埃劍宗逃下來那夜一樣,天雷劈空,照亮了半邊夜色。
難道已經被發現了?
應流揚不敢逗留,繼續向遠處跑去。
他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回頭已經看不見風息山莊高聳的樓後才敢慢慢停下來,找了一處荒廢的道觀,剛燃起火,想起什麼似的,一摸腰側,有刃還在。
應流揚松了口氣。
荒山野嶺,尤其是夜裡,若是沒什麼防身的東西,像他這樣的身體魇氣入體,怕是跑不了多遠。
應流揚清理了一處幹淨地方坐下,生起火來的時候,又覺得有些熟悉。
他逃出來想去找謝人間的那日,也是這樣。
應流揚覺得好笑,好像從無埃劍宗出來之後,他便沒有可以停留的地方了,一直在跑,沒有歸處。
歇了半晌,把衣服上沾染的寒氣烤幹,應流揚才借着火光,小心翼翼從懷裡掏出那本古劍決。
應流揚忽然發現,這古劍決那麼薄,卻比尋常劍訣要重得多,竟不是摹本。
封皮破損不堪,内裡也是泛黃發舊,不是紙質,反而是皮制。
當今流傳在世上的劍訣摹本大多都為紙質,從前的真本是用能化成人形的魔的皮所制成的,在它們尚有氣息時雕在皮肉之上,結痂後脫落便能留痕,再剝去,殘忍卻能百年不腐。
應流揚把古劍決翻過來,發現背面明顯有被人撕去的破損之處。
怪不得這麼薄。
應流揚皺起眉。
應該是言襲幹的。
言襲為什麼要把後半本撕去呢?
應流揚翻來覆去看,也找不出一個原因來。
但這是應天行生前極力讓他練的劍訣,想來不會有錯。
應流揚朝外看了一眼,外面烏雲密布,本就一片漆黑的夜幕此刻更加暗沉,一副風雨欲來的模樣。
他收起劍訣,和衣躺下,準備歇息一晚後遠離南境,再來練這古劍決。
遠離南境……那該去哪呢?
他已經快到雲家的山林了,再往北,就是穹域了。
樓容川會在穹域嗎?
應流揚不由得撫上心口,被打入三釘的疼痛和那日靈根被損的痛苦一起翻湧上來,讓他忍不住蜷縮起身體。
不應該,無埃劍宗後山那麼多寶物劍訣,外加宗門事務繁雜,不是他這一年可以解決完的。
合歡體與通透身不同,修煉方式也大不相同,雖然不為正道認可,但應流揚覺得合歡體的修煉功法或許能讓自己殘損的靈根有所改變。
他也是合歡體親手廢的靈根。
至于并非正道一事……
從他殺凡體那一刻起,已不是正道。
……
應流揚隻睡了幾個時辰,趁着雨還未下,他又啟程出發。
這天相說來也怪,明明昨夜電閃雷鳴,一副大雨将至之勢,第二日又是晴天。
應流揚一路走走停停,拿有刃來練古劍決。
初時晦澀難懂,隻能看着書上的動作跟樣學樣,加之有刃是斷劍,總是力不從心,往後便流暢許多,再無滞澀之感。應流揚邊練邊趕路,本就有劍訣基礎的他一月後便修完了這本古劍訣。
隻是他有一點不解,若是凡體也能使用,那該如何運用?
如果無法引靈氣覆劍,那麼和尋常凡體練的劍訣也沒有區别。
應流揚将那本早就爛熟于心的劍訣翻來翻去,仍是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或許是劍不對?
應流揚取下有刃,握在手裡,光滑的木身蹭着手心,劍柄龍飛鳳舞的有刃二字異常顯眼。
不應該,謝人間說過,昆侖仙境的老神仙說古劍決是萬法公平。
既是萬法公平,斷劍也是劍,為何不行?
不過到底是斷劍,隻能傍身,劍修沒有一把完整的劍也不行。
出來的匆忙,應流揚隻拿了一些錢,一路上怕被言襲發現,都避開城鎮行路,餐風露宿,總算是到了雲家山林附近。
應流揚本也想繞路而行,可心中又有些好奇雲家的變故,如今想來雲庭禾那夜和自己說的話也是疑點重重。
褚眠說雲庭禾曾與家中人發生口角,非言襲不嫁。雲家既然有此打算,必然是有求于風息山莊……
可嫁與言襲于風息山莊來說好處遠不如嫁給言荀的大,應流揚實在是想不通此事。
讓應流揚想不通的,還有更奇怪的事。
這日他在繞着棧道在山上行走,忽然看見遠處來了大批人馬,直朝着雲家方向行進。
應流揚一眼看見風息山莊的黑白獸口旗幟,連忙隐入叢林中,仔細觀察起那支隊伍來。
似乎并不是來抓自己的,每輛馬車後面都載着一個碩大的木桶,看起來像是在運送什麼東西。
有水狀的東西沿着木桶一滴一滴撒了一路,應流揚待那隻隊伍走遠了才敢上前去察看。
原地已無任何痕迹,隻是普通的水罷了。
水?
難道這一個個木桶運得都是普通的清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