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流揚不敢多留,原本計劃去雲家山林的想法也打消了,他轉回身,朝着風息山莊來時相反的路前行。
因着繞路,比原先計劃的晚了七日到穹域邊境。
極北之地,至暑月都不算太熱,夜晚仍有涼意,應流揚被凍醒幾次後終于選擇找個客棧歇息。
說來也怪,穹域雖說是合歡體修煉之地,但也不全然是合歡體的天下,往來貿易也有凡體與通透身,可自應流揚看見人開始,都會被警惕打量一番。
就像是……恐懼着什麼一樣。
自己待在風息山莊太久了,外面的消息全然不知。
應流揚輕咳了一聲,沖着一副警惕模樣的掌櫃道:“還有普通客房嗎?”
他這一路餐風露宿,原本白色的衣服都成了灰色,此刻看起來像是落難的人一般狼狽異常。
那掌櫃狐疑地打量他幾眼,道:“有,你怎麼回事?”
應流揚舉起自己被樹枝挂得破破爛爛的衣袖,滿臉無奈道:“路過此處,路上黑,沒注意腳下,摔了一跤。”
那掌櫃眼中的警惕才放松下去幾分,又落到他腰間的有刃,見是斷劍也就匆匆掃了一眼,取了個牌子遞給應流揚:“十金一晚,最後一間。”
“這麼貴?”應流揚驚歎起來。
這穹域的物價怎麼和他們中原完全不一樣?
“你不是來搶蒼穹葉的?”掌櫃不耐煩地擺擺手,作勢要趕,“既然沒錢這個時候來這裡做什麼?”
“蒼穹葉?”
掌櫃的耐心似乎已經到了極限,他伸手欲拿回牌子:“不懂?不懂來這裡做什麼?”
應流揚手腕一折,輕巧地躲過掌櫃伸過來的手,将木牌握在手裡。
“哎你這個人……”掌櫃見應流揚不給,急了。
應流揚掏出錢放在桌上,道:“我又沒說不住,這裡夜晚這樣冷,除了你這我還能去哪?”
見了錢,掌櫃臉色稍霁:“你果真是路過的?”
“是。”
“二樓右轉,需要熱水下來說一聲。”
“多謝。”
應流揚帶着滿腹疑問上了二樓,這屋裡也确實是普通客房的擺設,看不出來有什麼異樣。
想到這個價格應流揚就覺得肉痛,草草洗漱了一下,忽然聽見樓下傳來一聲驚呼。
“來了!總算是來了!”
“本以為穹域遭此大劫不會再派人來呢……”
穹域?大劫?
應流揚心思一動,起身推窗去看向聲源處。
方圓百裡确實隻有這一間客棧,往外看是一望無際的平原,今晚似乎和白天不同。
不遠處不知何時多了一顆大樹,周身閃爍着金光,細看應流揚發現竟不是樹身發出的光,而是一枝枝樹幹上挂着的葉子散發出的光芒。
神實樹開花之時也會有此盛景,如昙花一現,這十年間應流揚也隻見過一次。
面前的不是神實樹,難道是其他有助于修行的樹?
想到這裡,應流揚随手将頭發束起來,撐着窗框跳下去,等到了樹前,已經密密麻麻圍了一圈人,有通透身,亦有合歡體,看樣子已經在此等候許久了。
“諸位。”樹上忽然有人開口,應流揚擡頭去看,卻見一個紅眸少年正坐在枝幹上,笑意盈盈望向下面人群。
那少年罕見的留了一個利落短發,滿樹金光襯得他一雙紅眸璀璨華麗,宛若寶石。他彎起唇角,道:“晚來了幾月,看來諸位都很期待嘛。”
本來躁動不安的人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靜靜地看着那個少年,眼神中流露出渴望。
應流揚不明所以,也看着那個紅眸少年。
隻見他靈巧地跳下樹,拍了兩下手,刹那間大樹靈光四溢,洶湧的金光裹着葉片形成一道龍卷風,繞着樹身旋轉不休。
“老樣子,先到先得,加油哦~”
說完,那少年轉身離去,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隻留下原地仿佛發瘋的人群争先恐後鑽進風中搶奪發着金光的葉片。
這麼搶手?這葉片也不是金的吧?
應流揚被人潮擠得離樹愈來愈遠。
待樹上落葉全被搶光,率先搶到更多葉子的人開始挑挑揀揀,将一些落葉丢在地上。
然後又有人圍上前去搶前排丢下的落葉。
應流揚覺得無趣,想要離開,卻不知哪兒來的一陣風,将一片閃着金光的落葉吹到應流揚臉上。
應流揚摘下來,拿在手裡看,發現落葉當中竟然有字。
上書:北境,然豐觀。
這根本不是尋常的落葉,葉片脈絡的走向既構成文字又能儲存靈力。
這樣一樹的金光……真是不知道做這種事的人靈力有多深厚。
應流揚翻過去,發現葉片背面卻是截然不同的深黑色,他來回翻看着,發現樹葉的尖端有一線銀光,似乎在指引方向。
不過一刻,所有的葉片都被撿拾幹淨,有人歡呼有人哀歎,愣神間應流揚發覺那銀光動了,似乎在靠近自己。
那銀光愈來愈短,最後定在應流揚面前。
“你也接了然豐觀的任務?”
一道清朗又帶着朝氣的聲音忽然響起。
應流揚擡眼,面前站着一個合歡體,一雙紅眸神采飛揚,不似故人。
卻讓他想起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