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人間當日因為看見自己和樓容川的事負氣離開,自己在天華城聽聞他和白缙的事何嘗不也是負氣離開?
太沖動了。
他怎麼會一廂情願以為言襲會幫自己呢?
應流揚想,如果言襲仍然是這個樣子,為了出去,還是要讨好言襲,裝出一副被他感動的深情模樣。
言襲也是認定了應流揚别無他法,所以根本不願低頭,隻等着應流揚過來,像上次一樣“賠罪”。
可言襲從來不信應流揚,即便是低頭認錯了,這樣的事還會發生。
應流揚已經不願再委曲求全了。
思索間,房門被輕輕推開了,木頭之間細微的摩擦聲在這片靜谧中格外明顯。
“吱——”
應流揚頭也沒擡,他以為是言襲回來了。
“應流揚?”
耳邊忽然響起的卻是另一個聲音。
聲音清冽,如他的主人一般。
這個聲音是……雲庭禾?
應流揚愕然轉過頭,對上雲庭禾譏諷的眼。
“許久不見,你竟是這幅模樣了。”雲庭禾道。
床上滿目頹然的人全然不似從前意氣風發,比從前更瘦削,此刻一雙琥珀色的眼轉過來,逆着光,已然有些黯淡,不似從前那個光風霁月的少宗主了。
出乎意料的是,見到應流揚這幅樣子,雲庭禾竟沒有想象中的快意,甚至有些憤怒。
應流揚盯着他,似乎在思考什麼。
“應流揚,如今你這幅樣子,都是你咎由自取!”雲庭禾抱着臂,冷笑了一聲:“你知道我最讨厭你什麼嗎?”
應流揚有些茫然地看他,不明白雲庭禾的無名火從何而來?
從前在無埃劍宗他就對自己懷有莫名其妙的敵意。
“我最讨厭你這幅道貌岸然的僞君子模樣,明明什麼都想要,卻還要裝作不争不搶的模樣。”
說出郁結在心中數年的憤懑,可雲庭禾仍不覺得洩憤。
或許是應流揚此刻看起來毫無愧色。
“你說得對。”應流揚坐起來,那雙眼忽然明亮起來,恍如從前,他根本不在意雲庭禾的話,他道:“你既能進來,那我是不是能出去?”
“是。”雲庭禾冷笑,“你知道為什麼嗎?”
說罷,雲庭禾手指輕彈,掌心火點燃了屋内的蠟燭,借着微弱的燭火,應流揚看見了雲庭禾一襲紅衣豔豔,美得不似這凡塵俗世裡的人。
竟是婚服。
應流揚略帶驚訝:“你……”
“言襲如今也厭棄你!”不待應流揚說話,雲庭禾快速道。
“那今日是你和他……”
雲庭禾深吸一口氣,揚起下巴,高傲道:“與你無關!”
那便是了。
應流揚心中五味雜陳,一時不知道什麼感覺。
那這些日子囚他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呢?
想讓他永遠待在這裡,永遠不見天日,做他的禁脔嗎?
見應流揚久久不語,雲庭禾朝應流揚面上丢了半本秘籍,“滾吧,至少死也不要死在這裡!”
應流揚定神一看,發現封皮上的字模糊不清,細看竟是古劍訣。
他驚疑不定地捧在懷裡,“這……是古劍決?”
“拿了就快滾!”雲庭禾不耐煩道。
應流揚連忙從床上爬起來,急急忙忙穿起鞋襪,他朝窗外看去,發覺屋外已不是竹林幻象,不遠處有光直沖雲霄,他道:“這是怎麼回事?”
“今日婚宴,師兄弟許久未見,切磋一兩把又怎麼了?”
從前謝人間也經常與言襲切磋,倒也不奇怪。
“謝人間還在風息山莊嗎?”應流揚又驚又喜。
“言襲也在那裡。”雲庭禾冷冷地提醒。
應流揚驚喜的表情一滞。
是了,當年就是謝人間看見自己與樓容川不清不楚才負氣離開,如今若是知道自己和言襲的事,恐怕……
罷了,還是事後再繞路回天華城找謝人間吧。
當務之急是先離開這裡。
應流揚沒有片刻猶豫,當下便帶着古劍決準備離開。
與雲庭禾擦肩而過時,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看住了雲庭禾。
雲庭禾自知心虛,不由道:“你看我做什麼?”
“你……今日很好看。”
雲庭禾一愣,眼睛忽然一酸,他仰了仰頭,将那抹酸澀壓下,怒斥道::“快滾!”
應流揚頭也沒回,往浮光竹院外跑遠了。
待應流揚走了,言荀從黑暗中走出。
他道:“為什麼不幹脆在此殺了他,毀屍滅迹,對外隻說他跑了不就好了?”
雲庭禾别過眼,“不關你事。”
“我知你不願嫁我。”言荀低聲道:“但如今我們既已成婚,你最好不要想着别的男人。”
話中威脅之意分明。
***
謝人間與言襲一戰,無境無相與長明九天的光通天徹地,映亮了半邊天。
二人一路纏鬥往後山去,謝人間一劍插在浮光竹院的結界之上,頃刻間結界盡散,竹林背後露出一棟小樓。
謝人間道:“他在裡面,對不對?”
話音未落,無絕直襲面門,不讓他再進一步。
“我早該想到……”
謝人間反手收回空相劍,自空相劍的鏡身之中,竟然又走出兩個謝人間。
引魂術,謝人間已練到極緻,彈指間魂靈既出,力量與謝人間本體沒有差别。
言襲的長明九天插在身前,竟讓謝人間的魂靈無法發出攻勢。
神鬼之劍,自然能限制魂靈。
可即便如此,單謝人間一人的攻勢已足夠強悍,更何況是在他的無境無相之中。
二人打得難舍難分,謝人間破了結界卻無法接近一步,言襲也盡全力阻攔而顧不上修複結界。
天上地下纏鬥許久,二劍交疊拼殺之時,天空出現一道巨雷,劈在二人之中。
在極亮的閃電光之下,謝人間看見,有血順着言襲的腿間一滴一滴落下,染紅了他腳下的一方土地。
謝人間駭然收劍,不再進攻,他的眼中是不可置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