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頓在門口。
應流揚躲在簾後,屏住了呼吸。
時間都好像在這一刻停滞了,此刻靜得仿佛能聽見自己的鼻息噴吐在布簾後發出的細微窸窣聲。
房門吱呀一聲,聽起來像是被人輕輕推開了一條縫。
應流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風息山莊的房間布局講究,每個房間入口都豎着一扇碩大的山石屏風,既是裝飾,也能遮擋隐私,即便是偏僻的浮光竹院也是如此布置的。
可是如果雲庭禾繞開屏風直接進來了,看見房間内有人生活的痕迹,必定會起疑。
言襲會讓其他人住在自己這邊嗎?
怎麼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雲庭禾似乎有意收斂氣息,應流揚本就不如靈根還在時五感靈敏,除了開門時那微不可聞的一聲,已經感覺不到雲庭禾的動作了。
一片靜谧中因緊張而劇烈跳動的心跳聲格外明顯,震得應流揚直發慌。
他有一種即将要被處刑的錯覺。
等待的過程太煎熬,就像是在懸崖之上行走,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掉下去。
應流揚盯着擋在臉前那一片花紋繁複華麗的布簾,忽然在想:
如果被雲庭禾發現自己藏在浮光竹院,會是什麼後果?
雲庭禾能做什麼?頂多看見自己冷嘲熱諷一陣罷了,至多找個由頭把自己趕出風息山莊。
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暴露自己藏身于此,引得樓容川來找自己算賬……
即便是這樣,言襲也不會坐視不理。
再壞也不過如此了。
想到這裡,應流揚心中倒是沒有這麼慌亂了,他平靜下來,目視前方,靜靜等待着雲庭禾掀開簾子發現自己。
“你在這裡做什麼?”
意料之外的聲音響起,應流揚的表情微微一滞。
先等來的不是雲庭禾,而是言襲。
“我……我聽見這裡有動靜,想來看看。”雲庭禾的聲音近在咫尺,隔着一層厚重的布簾,仿佛就在自己面前說話一般。
就差一點。
“這裡沒有什麼人。”言襲一點情面不留:“即便是有,也與你無關。”
“……我知道。”聽見言襲這樣冷淡,雲庭禾頓了頓,再度開口時語氣裡猶帶委屈,“我不過是擔憂你。”
“多謝。”言襲客氣疏離:“但不必。”
這話顯然是拂了雲庭禾的面子,即便是再喜歡言襲,以雲庭禾的氣性也不會容忍自己繼續卑微下去。
果不其然,二人間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那就算了。”
說罷,雲庭禾便離開了。
聽見雲庭禾遠去的腳步聲,應流揚在布簾之後長舒了一口氣。
即便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不被發現才是最好的。
“他走了。”言襲道。
再躲下去也沒意思,應流揚撈開簾子,言襲就站在自己面前。
仿佛前幾日的溫存都不複存在,他又恢複了那副冷淡樣子。
應流揚收起劫後餘生的表情,見到言襲又趕緊擺出笑臉,讨好道:“好險,差點被他發現了,幸好有你在。”
“你也怕被發現?”言襲看着他,“我以為你一點也不害怕。”
“還是怕的……”應流揚察覺出言襲話裡有話,臉上的笑容也收斂起來。
“你怕為何白天還要去找言壑?”
“我……”想不到言襲居然對自己的行蹤了如指掌,應流揚一時語塞。
總不能說自己是去找褚眠看藥的吧?
應流揚支支吾吾,“褚眠……他被言壑帶進了風息山莊,我看白天也沒什麼事,就去看看他。”
言襲一針見血道:“你明知道言壑對你有不一樣的心思,卻還要三番五次去招惹他。”
“不是招惹他……”沒料到言襲會這樣說,應流揚一時懵住了。
什麼時候言襲也會說這種話了?
“你是在享受這種感覺嗎?”言襲往前逼近了一步。
他身量比應流揚高上一些,垂下眼冷冷地看着應流揚的時候,有一種無形的迫人氣勢,像是高高在上的天神睥睨蝼蟻。
“不是……”應流揚下意識反駁,他盯住言襲,試圖從他那雙冷冰冰的眼裡看出一點緣由。
可言襲的眼底太暗太幽深,仿佛能探究一切一般,把應流揚這些日子的小把戲盡收眼底,卻一言不發。
應流揚不敢多看,他吞咽了一下,試探性問:“你……是在不高興嗎?”
言襲不語,靜靜地看着他。
自從與言襲發生過那些事後,應流揚總覺得,好像發現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言襲。
他隻能一點點試探深潭底下幽不見底的黑暗,
言襲……真的喜歡自己?
亦或隻是不一樣的好感?
應流揚壓下心中那點心虛,道:“你若是不喜歡我見他,那我不去就是了。”
“……”
應流揚解釋道:“我不是去招惹他,我先出了風息山莊去找的褚眠,才知道他被言壑帶回去了,所以才去找的言壑。”
言襲不說話,幽黑的眼底看不清情緒。
應流揚放緩了聲音,道:“你若是為這樣的事情和我生氣也太不值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