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進來吧。”
應流揚推門進去就看見言襲靠在房中的躺椅上,頭發束得松散。屋内燭火通明,甚至有些晃眼,有一本書在言壑身側卷着,躺椅旁的桌上還有一碟點心,一碗牛乳。點心做成了精緻的兔子形狀,最上面的那一顆耳朵被咬了一口,言壑的嘴邊還有沒擦幹淨的栗子酥。
好像是剛剛才放下的點心。
應流揚倒是能想象到他翹着腳在屋裡邊吃點心邊看書的模樣。
看起來心情還不錯?
應流揚暗松一口氣。
卻聽見言壑問道:“你頭發怎麼回事?”
應流揚摸了摸自己半濕的頭發,盡量讓自己顯得溫順道:“少爺不是說讓我洗得幹淨些?”
“是……是啊。”言壑忽然結巴起來,整個耳朵都紅了,默了會,他像是鼓起勇氣似的,快速地問:“那你洗幹淨了嗎?”
“我……洗幹淨了……?”再遲鈍也聽出來話裡的不對勁了,應流揚的尾調都帶着幾分疑惑。
無論是他和阿肆,還是他和方醒,都不會問這種問題。
正常主仆之間怎麼會關心下人的洗漱問題?
除非……
這個伴讀根本就不是他所以為的伴讀……
他想起頌奇對自己說的話,又想起言壑反複詢問自己知不知道伴讀做什麼?
十四歲确實是少年情欲初開之時……
應流揚心中微妙起來。
“洗幹淨了就過來。”言壑似乎有些無措,他說話的語速很快,藏在頭發中的耳朵紅得驚人。
言壑一開始要人的時候确實隻是想學習符箓,第二日他去找頌奇的時候,發現自家表兄也在找頌奇要人,一說名字正是阿肆。
風息山莊招攬雜役,若是相貌出挑的,入莊第一日便會被看上挑走去做伴讀。
言壑一聽急了,道:“這人是我的!”
表兄笑得暧昧:“你年紀小,将來會有更好的,這人就先留在我這裡吧?”
言壑不是不知道這些,一些與他同齡的世家子弟,身邊都不知道換了幾輪伴讀,但他終歸是發育得遲些,對這些事不感興趣,眼裡隻有少年的勝負欲。
他道:“你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做什麼?今天這人我就要來做伴讀了,你當如何?”
表兄畢竟是外姓人,地位不如言家人,雖然長他幾歲,但壓根兒不敢惹言壑,還嘴硬道:“你要便要去,我還嫌他個子太高,不夠纖細!”
可白天看清了阿肆的時候,言壑忽然覺得,若是做一些其他的事倒也未嘗不可……
聽見言壑叫他過去,應流揚尴尬起來:“……”
意識到一些真相之後他有些邁不動腿。
無埃劍宗這十年教誨的宗規戒律此刻在心中一條條浮現。
他若是和言壑做什麼荒唐事,應天行怕是得氣活過來打斷戒棍不成。
風息山莊不是自诩名門正派家風嚴格嗎?這……這算哪門子家風嚴格了?
十四歲已經可以挑伴讀做這些事情了嗎?
“你愣着幹什麼?”言壑已有些不耐煩,“過來啊。”
應流揚慢慢挪過去,瞟了一眼發現言壑手邊的書不是劍訣符箓,上面兩個小人疊在一起,畫得活色生香。
是半頁春宮。
應流揚:……
他決定假裝沒看見,硬着頭皮走過去。
言壑好像才反應過來似的,往後坐了坐,把那本書用身體擋住,輕咳一聲,道:“你過來,我替你烘幹頭發。”
應流揚心中微動,走到言壑跟前,言壑便擡起手,口中快速誦念了一句,很快應流揚便覺得周身被暖風包裹,頭發無風自動起來。
和無埃劍宗慣用的靈力不同,吹起的發絲刮着臉,微微有些癢,他撓了撓臉,問道:“這是言家的言訣之力嗎?”
“嗯。”言壑仰着腦袋施法,覺得有些不舒服,又道:“坐下來,你這樣我脖子酸。”
應流揚聞言,又僵着身體坐到言壑旁邊。
耳邊傳來言壑的低吟,他的聲音還帶着一絲少年的青澀,聽起來有些稚嫩。這回倒是聽清了他口中誦念的聲音,同無埃劍宗不同,言壑用得并非是規整的口訣,反而更像是吟唱。
風息山莊的言訣之法自上古流傳下來的,最早人與天地鬼神溝通便是用聲音,呼嘯以引萬物,請神祇,降福祉。
有傳言,最早能夠使用風息訣的祖先,并非凡人。
也許便是修煉者前赴後繼,費盡心思,哪怕走上邪道也要成為的仙。
和言襲念訣不同,言襲念訣是簡短的,隻要一個字便能發動。而言壑的低吟是綿長而悠遠的。
應流揚在一陣暖風中漸漸放松了身體,直到聽見言壑低低道:“好了,你躺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