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壑洗完了是穿戴整齊出去的,應流揚見了還誇他厲害。
聽見應流揚誇他,言壑的臉色當場就沉了下去,氣沖沖加快腳步就走了,擦肩而過的時候還狠狠撞了一下應流揚。
應流揚不明所以,想跟上去,可言壑走得太快,應流揚追不上一等通透身的步伐。
剛追到門口,曉青便走了進來,攔住了應流揚。
曉青一手麻利接過他手裡言壑換下來的衣服,又遞給他一套新的,道:“少爺讓你洗漱完了再去找他。”
“洗漱?”應流揚覺得手裡的衣服輕飄飄的,“我去哪裡洗漱?”
“後面還有一個浴池,你就去那邊洗吧。”曉青冷冷道。
應流揚心中覺得有些不太對勁,自從進了這樓裡,一切都透着一股他說不上來的不對勁,還想多問兩句,可曉青已經直接離開了。
應流揚想起言壑走的時候,臉色确實很難看。
自己恐怕是沒做好這個伴讀。
可是也沒人來告訴他具體要做些什麼?下午畫符的時候不還是好好的嗎?
應流揚對言壑這個喜怒無常的脾氣有些摸不着頭腦。
和言壑砌在屋内碩大精緻的浴池不同,曉青所說的後面的浴池是露天的,看起來和無埃劍宗的有些相似,隻是要小一些,隻能容納三四人的樣子,池子并不深。似乎也是引了溫泉水,微微有霧氣散出,水清可見池底,隐約有一股淡淡的硫磺味道。
應流揚還在想言壑生氣的事,他脫了衣服放在一旁,整個人浸下去,微熱的水溫倒是讓他消去了一些疲憊,腦袋也清晰了些。
這個年紀的小孩自尊心都強,大概是哪句話冒犯到他了。
他有些懊悔。
惹言壑不高興,對自己沒什麼好處,還更難見到言襲。
言壑畢竟不是苦修出來的弟子,是養尊處優的世家子弟,現在又正是自尊心強的年紀,莫說普通人了,應流揚自己像他這麼大的時候也是心高氣傲的,不服氣言襲和謝人間禦劍如同呼吸一般簡單,夜夜繞着山頭練習禦劍。
可是别說是追上他們,光是并肩,應流揚就覺得耗盡了所有力氣。
如今想想,大概是偷來的身份給了他太多錯覺,讓他産生了太多不切實際的妄想。
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也是一種報應。
應流揚的頭發被水汽熏得半濕,想着這些日子也沒有好好洗過頭發,索性解了發帶,上到池邊拿上皂角,用竹管引流的溫水沖洗頭發。
以往很少這樣狼狽過,捏個淨衣訣解決的事情。
應流揚現在隻想快些見到言襲,學習古劍決,有一點傍身技能。
樓容川若是找到這裡,必不會放過自己。
雖然從前也沒有還手的能力,但他想着……若是屈辱到了極緻,有自裁的能力也足以。
現在自己這般情況,要是落到樓容川手裡,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往後無論是做個散修也好,四處遊曆人間也罷,總好過現在……
想到這裡,應流揚用力握住了自己的發。
可他從來都不甘心。
洗漱完畢,換上曉青給自己的那身衣物後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沒辦法像以前那樣用靈力烘幹頭發了,隻能散着頭發出去。
如今也沒有人會看着他的一言一行了,散着頭發倒無所謂,隻是應流揚後知後覺頌奇把他送來之後沒給他安排住處。
難道要他跋涉半個山莊回去之前雜役住的通鋪?
那這一身輕軟白紗睡一晚上都要滾成灰色了。
這一身比白日裡給的那套更薄,輕而不透,是極好的布料。
風吹起來直灌進袖口,清清涼涼,布料被風吹得裹在身上,勾勒得應流揚整個人身形挺拔,姿态端方,頗有曾經無埃劍宗少宗主模樣。
曉青讓他洗漱完了去找言壑。
應流揚覺得有些奇怪。
大晚上的他還要練畫符?還是說,自己惹他不高興了……
言壑不喜歡太多人待在樓裡,入了夜白天那些在樓裡的家仆都退到更外面去了,應流揚回去的時候發現樓内空空蕩蕩,悄然無聲,連燭火都熄滅了。
燭台上嵌着的夜明珠幽幽發着綠光。
言壑的卧房在琪花玉樹樓的頂層,應流揚還沒上去過。
應流揚已沒有通透身時卓越的夜視能力了,他見看得不甚明晰,下意識想燃掌心火照亮,右手熟練地撚了個火訣,卻沒有絲毫動靜。
他低頭看着自己有些粗糙的手心,之前的傷疤隻剩下小小的一道印子,想起之前在無埃劍宗受到的屈辱,他苦笑一聲,随手拿起一盞燭台,沿着樓梯慢慢往頂樓上去。
樓梯上鋪了一層軟毯,走在上面一點聲音都沒有,應流揚這才發現,白天屋内雅緻的香氣并不是熏香,而是腳下的木頭所散發出來的香氣。
若是如此,風息山莊未免也太豪橫了,這樣的木頭竟然用來做樓梯……
怪不得言襲聽見天華城主出的價,連眼都沒擡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為之,琪花玉樹樓的頂層更暗,唯有最深處有光亮,且亮得不同尋常。
應流揚走近了,在門外恭恭敬敬道:“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