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流揚心中一驚,連忙收手,轉身,發現是個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頭發上半部分是黑發,肩膀往下才是白發,似乎也是起夜的,頭發簡單束在後面,未束起來。他的眉眼精緻得像畫裡的神仙少年,此刻盯着應流揚,巴掌大的小臉上一副嬌縱矜貴的模樣。
是言家人。
應流揚看出他身份不低,便偷偷背過手去,把掌心隐進袖中,恭恭敬敬道:“起夜,走偏了路,不小心驚擾了少爺,我這就離開。”
“少來,我看見你偷偷畫符了。”那少年毫不客氣拆穿道。
應流揚:“……”
“你要是不說,我就喊人來把你趕出去!”
應流揚聽出他話裡沒那麼重的趕人意思,便老老實實道:“我來這裡找人。”
“找誰?”
“言襲。”
“你找他做什麼?”
“這……”
“算了,我也不想聽,你是這個月不知道第幾個了。”那少年臉上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撇了撇嘴,故作老成道:“人人都想見他,簡直做夢!”
“他很難見到嗎?”剛問出口,應流揚就後悔了。
想也想得到。
從前他是無埃劍宗的少宗主,去哪兒都是光明正大,有人接應,隻要通報一聲,所有世家都是恭恭敬敬的迎接他。
如今他什麼也不是,脫下了流雲道袍,失去了少宗主的身份,沒有人會多看他一眼。
“世間一共就三個洗心換骨身,他是其一,你說呢?”那少年睨了他一眼。
不知怎地,應流揚覺得他頗有言襲小時候很欠打的氣勢。
“這樣……”應流揚聲音低了一低,垂下眼去隻思考了一會兒,又把眼擡起來望着少年,不卑不亢道:“我瞧你身份不凡,必定是言家之中的優秀子弟,若是能行個方便……”
“我才不找他!”那少年氣鼓鼓地打斷應流揚的話,“他又冷淡,還說我的言靈訣法……”說到這裡,少年猛然住了口,一副不爽的樣子。
想也想得到,言襲說話從來不留情面,肯定說他學得不好了。
應流揚失笑:“倒也不必太在意别人的話。”
“我才不在意。”那少年哼了一聲,臉色稍霁,又道:“你畫的什麼符,給我看看。”
應流揚覺得現下讨好這個少年日後或許有用,便把手伸了出去。
掌心血痕交錯,符頭畫在指尖,一路蜿蜒而下直到手腕才中止,一筆而成,足以見應流揚畫符的實力。
“你用血畫符?”
“一般是用朱砂的。”應流揚道:“手頭沒有,便用血了。”
“你是修士?”
“曾經是?”
那少年不太耐煩地皺起眉,“我最讨厭别人騙我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應流揚無奈把手收起來,道:“曾經是,現在不是了。”
“為什麼?”
“你再問可就要觸及到我的傷心往事了。”應流揚笑道:“我不騙你,但人總要有些秘密的。”
月下他那一雙琥珀色的笑眼澄淨幹淨,望着少年的時候,連同他眼底的月都能看清,眉眼彎起來的時候,落在裡面的月亮好像顫了幾顫。
少年突然結巴起來:“你、你叫什麼?”
“阿肆。”應流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