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有你了,謝人間,我隻有你了。”
謝人間慌裡慌張地給他擦着,連連點頭:“你别哭啊……”
應流揚抱住他,這幾日積攢的悲傷與委屈在此刻徹底宣洩了出來,他深深吸着氣,想讓自己的哽咽沒那麼明顯。
淚水徹底模糊了眼,應流揚終于失聲痛哭起來。
他真的失去了爺爺。
……
無埃劍宗的棧道上,一道豔麗的紅色身影正慢慢往山上走着。
一步一步,走得緩慢穩重。
“我們好像倒了過來一樣。”應流揚的聲音模模糊糊,帶着剛剛大哭過的沙啞。
“什麼倒過來了?”
“就是,以前總是你哭,我在哄你,我背你,你在我肩上睡覺。”應流揚的臉壓在他的脖頸,嗅着那一股淡淡的花香。
“胡說!”謝人間不服,想辯解兩句,卻發現應流揚好像說的是事實,不滿地哼哼了幾聲,捏了一把應流揚的腿。
謝人間并不總是那樣驕縱矜貴的。
他也從少年長成了男人。
他背着應流揚的肩也很寬闊踏實。
“你會幫我的吧。”應流揚低聲地問。
他問得小心翼翼,試探性的,帶着一點懇求。
“……嗯。”
從無埃劍宗的山頂往下望,一眼能看見那兩道的紅白身影,耳鬓厮磨,十分親昵的樣子。
本來在與方醒商讨闖無埃劍宗禁地的人越來越走神,目光一直盯着,直到那兩道身影消失在視線範圍内。
“神實樹也在禁地之中,不可見光,若是硬闖恐怕會讓樹枯萎。”方醒道:“禁地的法陣倒是可以先消除掉。”
樓容川卻不回,而是問道:“他們是什麼關系?”
“什麼?”方醒沒看見棧道上的二人。
一旁的陸蘊早就注意到樓容川的目光,連忙道:“是那個赝品不知羞恥,千方百計勾引上了謝師兄,恐怕是早料到有這一天,所以想借洗心換骨身的力量保全自己。”
方醒皺了皺眉,卻未出聲。
“勾引?”樓容川的表情漸漸冷了下去。
***
休息到了晚上,見謝人間吃過飯後仍然困困的模樣,應流揚先去了主峰應天行的卧房打掃。
其實也沒有什麼要打掃的東西,隻是應流揚不想讓房間蒙塵。
整理床褥的時候忽然掉下來一個什麼東西,在他掀被子的時候沿着床單滾下去,一路滾進床底。
應流揚伸進床裡暗處掏,發現是一匹精巧的零件小馬,可惜摔得有點狠,馬頭已經和身體分成兩半。
應流揚把它撿起來,有些懊悔忘記放在應天行棺桲内了。
可是,這個機關小馬也是個替代品。
真正的被應劫一直帶在身上的小馬,可能早就随着應劫的死而消失不見了。
應流揚幹脆盤腿坐下,點了掌心火,認認真真修起來。
精巧的零件在手中翻來覆去,卻怎麼也回不到當初模樣,應流揚感覺有些失落。
“你倒是很有興緻。”耳畔忽然傳來樓容川的聲音,陰恻恻的。
應流揚幾乎是下意識防備,聽見聲音的一瞬便退到樓容川身後幾尺,沒讓他輕易捏住了自己命門。
“反應倒是比上次半死不活的樣子快。”樓容川緩緩轉身,嘴裡不知是誇贊還是譏諷,異色的瞳晦暗不清。
應流揚并未回話,反倒是戒備地看他,手已經摁在霜魄之上。
他來這裡做什麼?殺自己?還是……
樓容川往前走一步,應流揚便往後退一步。
想起傍晚看見他和謝人間的親密樣子,面對自己卻是避如蛇蠍,樓容川心裡升起一陣不爽:“裝得一副清高模樣給誰看,隻勾引一個洗心換骨身對你來說就夠了?”
話音未落,铮然一聲,霜魄出了鞘,可就在劍指樓容川的那一刻,應流揚隻覺得右手手腕一麻,竟再也握不住劍。
霜魄摔在地上。
出招太快了,應流揚甚至來不及反應,樓容川頃刻間已到了身前,一手捏住他的臉,另一手卻攬住他的腰,蠻橫地将他往懷裡帶。
力道之大,應流揚覺得自己的下半張臉都被捏到麻痹,骨頭嘎吱作響。
他面對洗心換骨身沒有還手的力量,但仍然用盡全力想要掙脫他的桎梏。
樓容川的手冰得像鐐铐一樣,把他鎖在懷裡。
他低下頭,吐在應流揚耳邊的話語宛如厲鬼的低語:“你十年前掰斷了我的手,搶走了無埃令,成為了至高無上的少宗主,而我呢?我在樂安城那個地方,成了萬人騎的娼妓!”
如果撒這樣的謊能讓應流揚痛苦,那他何樂而不為呢?
果不其然,聽見這話,應流揚的掙紮漸漸微弱起來,臉上慢慢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樓容川捏住他的臉,一字一頓,像利刃紮進他的心口:“是你搶走了我的人生,該成為萬人騎的娼妓的人是你!”
應流揚說不出話,本來用力推拒的手漸漸松了力,無力地垂下來,虛虛抓着樓容川的衣服。
從背後看去,兩人像是在擁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