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群剛打掃完酒樓,鳳霜落複又陷入了沉睡。
後院深潭内傳來巨物翻滾的聲響,是待産的夜雲輕苦苦受着煎熬。就算化為原形,潛入水中,借用水力生産,亦平複不了其創痛所在。
要劍指皇權,就不得不借助雪浮雲的力量。但在那之前,她先得完成自己的夙願,且得有命完成。鳳霜落貼在白芸夕耳邊,“采色衛出發了。”
秀逸司。是皇家篩選而出的宦官精銳。
采色衛。選用的則是軍中個中好手。
二者是隸屬于皇帝手下的特務機關,隻聽從君王命令,可直接越過明文章程辦事,無視朝廷律法,暗殺、捉拿對象,每次大清洗,都沖着滅人滿門而去。且事後絕不可能被人追究。
抱着甯可殺錯,不可放過的态度,曾制造了百日血城的大範圍影響。令皇城之内的民衆,上至高官貴胄,下至黎民百姓,全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而百日血城的起因,是源于氣息奄奄的帝王,下令要所有後宮嫔妃,無論是否生育,膝下有沒有子嗣挂名,是否真實承過恩寵,有沒有見過天顔,都要陪他殉葬。
另外再随葬三萬名宮婢、三萬名宦官,數十名臣子、上千名帶刀侍衛。
修築皇陵的工匠多達數十萬人,打一開始,就沒想過讓他們活着走出去。屬于皇家的陵墓一旦修築完畢,立即在外封堵死了,跑出來一個,殺掉一個。
地闆上幹涸的血足足擦拭了一個月才清洗幹淨。
“明白了,你安心睡吧。”白芸夕承諾,“我會及時轉換地點,掩埋我們的行蹤。”
她沒有過問為何不主動聯系鳳箫聲。人多力量大,但同時存在着暴露的風險。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危險。鳳霜落又怎麼可能主動把妹妹拖進這潭泥水。
二人絮絮之時,鳳箫聲所在的都城已被她鬧得天翻地覆。能在都城裡開辦妓院的,背後大多倚仗着某個權勢。沒有點助力是開不起來,且萬萬辦不下去的。
而燒毀衆多賣身契的鳳箫聲,在承襲兩撥人怒火的追擊下,仍扛着壓力,向府衙動手。這可是捅了窩啊。
她把别人往死路上逼,就不怪乎别人要把她往絕境上踩。鳳箫聲遛着三波人在城裡逛,漫天炮火在她的身後晃,雞飛狗跳,好不精彩。
此時,正值七日之期的最後一日。煙水寒和芙蓉姑娘挑戰城内三大學塾,到了最後關卡的崇文館。
她聽着外邊要掀翻了天去的吵鬧動靜,再瞧瞧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心知不妙,要趕不上了。
“都到這時候了,還好意思出神,果然是上不了台面。”與煙水寒交戰的學生嗤笑,下一秒就被她打倒在地。
煙水寒活動着筋骨,重新轉起拳頭,“我出神,是因為你們不值得我費心。我趕時間,你們一起上吧。不要再多浪費我時間了。鬧騰。”
四面八方圍着她的學子們,對視了一眼。咬着牙,一起沖了上來。
與煙水寒那方拳拳到肉,刀刀見血的拼殺場面不同,芙蓉這邊的情境則是表面和平,暗藏機鋒。
“芙蓉嘛。我聽過。花樓裡文人墨客捧着的花魁,時至今日,雖然徐娘半老,仍然風韻猶存。”評判的男子搖頭晃腦,好不快活。他是崇文館裡的教書先生。
逛花樓、點妓子,是文人騷客裡附庸風雅的一類做派。不隻夫子考生會上花樓,達官貴族、平民百姓也會上,引以為風尚,談笑多了幾分談資,還會交流哪家的姑娘更為貌美、有滋味。
甚至有些考生是靠着姑娘們的錢财,才攢夠了盤纏,上京赴考。
在正式中舉前,你侬我侬,花前月下,榜上有名過後,立即割席,翻臉無情都算是裡頭頂好的了,還有不少視之前的經曆為污點,要抹去受妓子贊助,考取功名的過往。
那他風光的金榜題名日,就是情人人頭落地時。
“薜家荔。我的名字是薜家荔。”
被圍堵在正中央的一代名妓,對上衆人質疑的目光,不慌不忙地落下棋子。打破他們眼中隻配擁有花名,像一朵花、一棵草,任人采摘的妓子的處境,宣示她也有自主的權利。
“承讓。”
在文韬武略兩方,統統打敗了最後障礙的煙水寒、薜家荔,相攜着走出崇文館。
大部分被打敗的人抱恨難言,既不願意相信自己被區區女子打敗,也不願意相信男兒竟然會被他們向來漠視的,難登大雅之堂的一方,踩在腳下。
其中慘敗的一名學子,對着他們兩人潇灑離去的背影,大吼出聲,“有什麼了不起的,你當你們誰呀?不就是打敗我們嗎?有什麼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