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絕不能……

絕不能讓姐妹們白白受屈而死。

但凡有血性的賀歡宮弟子，都會與廓清門有不共戴天之仇。春齊芳并不強求其餘幸存下來的子弟，同在一起時刻在仇怨與憤恨之中苦苦煎熬。

她們值得往前走，而她要逆流回去，砍掉那些膽敢踐踏她家人的仇敵。

等二人消失在大門後，身為這家酒樓掌櫃的白芸夕，拍拍手，一群蛇爬出來吞吃屍體，打掃房屋。務必将每一個肉塊，骨肉殘渣啃食得幹幹淨淨，連一滴血都不留。

她想着雪浮雲方才的對話，與鳳霜落控制住白仙的行為，有所出入。看着像說在說大話，但細究其究竟，又不免落入自傲的陷阱。“白仙她……”

“她是在有的放矢。她的确有那個能耐，打敗現在的我。而且不僅是我。”鳳霜落解釋，“她與我一樣，具有分外化身的能力。剛才你見到的，僅僅是刺猬棘刺上挑着的一根刺。”

據曆史記載，五大仙雪浮雲是唯一一個親身上陣，打入皇城，加快一個朝代衰敗的人物。

那都是兩百年前的前朝事了，對她們這些出生不過二十來年的人而言，就像在聽老人說故事，是指存在于神話傳說裡虛無缥缈的遺留事迹。

不曉得裡面有多少添油加醋。

“啊，我聽過。”白芸夕說着，陷入靜默。

那是一個稍微有所體感，為女子的處境而冤屈，對當局者的作為不滿的人的感想。

慶曆朝廷末期，人丁凋敝。為了大肆繁衍人口，拉動軍力，二自助愈發向上翻湧的民情，鮮于皇室頒布诏令，适齡女子集體收入群落産房。

再運用與螞蟻契約的軍隊力量，不管産婦是否與螞蟻适配，強行将其改造。由此生産出一個個合格、健康，報廢率高，但是生産速度、批量足夠旺盛的蟻後。

慶曆王朝生下來的每一個女嬰，自幼就會接受生育即為她們最高贊譽的觀念。世情環境如此，培養出一個個自願進入群落産房的女子。

有些後天稍稍察覺出不對勁的，也會在群衆效應的推動下，不可能逃脫出整個大環境的壓榨。

有些散落在各地的典籍，還能從中一窺當時興盛的群落産房面貌。

原本隻有個體大小的女子，下半身會被拖得長長，像是一個個并排着的蒙古包，一直延綿到不知何處去。

她的下半身會不停蠕動，争分奪秒地産出一個又一個嬰孩。而負責篩選而孩子健康的士兵，當檢驗出嬰兒身體不符合朝廷規劃的強兵計劃标準，就會當場擰死，捏爆頭顱，喂身為蟻後的産婦吃下去。

已經徹底淪落為生育工具的蟻後，再不會有專屬于個人的意志。留給她的隻有不停的咀嚼着口中喂養進來的食物，以及生産到生命盡頭的孩兒這一使命。

同理，執行着皇室命令，徹底打開生命鍊條，為沒落的慶曆王朝輸血，并且成功了的士兵們。屈服于皇家威嚴之下，絲毫不會認為自己的作為有何謬誤。

他們發自内心地認為自己是為國為民，做出有益的事。就算有極個别心軟的人，也會在日複一日的殺戮和釋放中，減輕負擔，直至徹底麻木的那一日。

“老祖宗。我們就不能幫幫她嗎？”紅色的小狐狸在地上撒着嬌，敞開肚皮，誘惑披着大氅的男子給它摸摸肚子。以此作為利誘，幫助曾經幫它梳毛的小姑娘。

它偷偷溜進去廠房見過，那個姑娘已經認不出它了。

它險些識别不出人。原本可愛狡黠的孩子，面部臃腫，體型畸變。遠比怪物還要怪物，就算是過度和伴生靈契合，堕落了的堕落者，都遠比她們更為正常。

它跑進去蹭蹭小姑娘的臉，想要對方在給自己梳一梳毛。而小姑娘隻是單一地咀嚼着口中塞進來的嬰兒屍體，沒有跟它再說上一句話。

“贊頌慶曆王朝，慶曆王朝永垂不朽！”

“贊頌慶曆王朝，慶曆王朝永垂不朽！”

“贊頌慶曆王朝，慶曆王朝永垂不朽！”

民衆的歡呼聲淹沒狐仙的回答，屆時還不是白仙的雪浮雲，跪坐在已面目全非的親人面前，出賣靈魂、身軀，任何一點都可以，隻為了為至親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