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平等的天平嚴重失衡，任何溫和的聲音，都是在加重施壓一方的籌碼。在大面積傾斜的陡坡上，兩不相幫的中立者實際上站到了壓迫面上，唯有激越的行徑，方能稍稍動搖七千年根深蒂固禮法的不二之法。

曆代王朝一代代篩選，以瘦弱、纖細、無知的女子為美。以強壯、幹練、通達的男兒以優。

要娘子們腰肢盈盈一握，足部不足男兒手掌大。從外到内，削減其身材、智慧，然後無需他們多加置喙，女兒們會替自己的卑弱找托詞。

以纖瘦為美，以示弱媚上。不僅自己彎下身來，拗折骨氣，還要求姐妹、子嗣沿襲自身做法，由此代代傳承。

伴生靈是當前唯一能使娘子逾越阻礙，做到絕地翻盤的砝碼，而曆來世家大族就優先族内香火先行契約，女兒忽視或以此加價，增加販賣的談資。

自撻拔太後開創女學，要天底下的姑娘破萬卷書，曉世間路，明白她們的路徑，并不僅僅隻有相夫教子。

于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不僅明裡暗裡，找出各種由頭抨擊女學，更是另辟蹊徑，擅自掐斷女性與伴生靈契定的道路。

衣疏影用張開手掌，掌心吐出的白絲，在牆壁上繪制出五方九域的輿圖。

“鳳霜落當前是在十三州實行終止婦女生育，改為男兒孕育的計策。以她伴生靈天山鸢尾，與追随柳仙的蛇群兩大種類而言，傳播途徑不外乎是花粉、蛇行、宿主。”

鳳箫聲打斷他的話，“你怎麼會知道姐姐的伴生靈，以及她的隐藏身份。”

“不要忘了我吞食了鳳金縷。”衣疏影面不改色地戳破他們二人之間的血海深仇。之所以構建起短暫的合作關系，不過是雙方互相無可奈何達成的暫時性同盟。

互惠互利。

“至于後者，”他目前能夠充大頭，支撐起五個人的開銷，可不僅僅在于他又争又搶。他也是要禁食的。食用對象是為人類。相應的财富、見識、閱曆，自然收歸他的掌中。

吃的人多了，對世界的認識度也就更加的寬廣。

他能收集到的情報，其他的人也能收集到。

大約在三陽城破，群雄宴滅的那一刻起，關于讨伐五大仙的居室就會愈演愈烈，直到雙方魚死網破，而坐山觀虎鬥的王者得漁翁之利那天為止。

這可不行啊，狐仙倘若那麼簡簡單單地死于江湖衆人的圍攻之下。那他還怎麼頂替狐仙上位？

這天下還是要亂一些比較好，越亂對他就越有利。最好人類全部滅亡，為他可憐的母親殉葬。

衣疏影一手拍在三陽城、天阿寺所在的南域，“鳳霜落從這裡出發，第一時間搶占濁坤，拿下七萬大山和林野荒漠。開了個好頭，并不代表往後日子就能安逸。”

“北清乾，南濁坤。東曜和，西含章。要逐一拿下還是次要，最要緊的是正中央的太極，青階尊者如雲，莫說武學功底盡廢的鳳霜落，就是得了幾家真傳的你，到了那也讨不到什麼便宜。”

雙拳能敵四手，老鼠多了能啃死大象。以妄想以一人之力，撼動天下格局，實為癡人說夢。縱使她是五大仙之一也不例外。遑論她還生了一副好心腸。

到頭來早晚會害死自己。

“不許你說姐姐的壞話！”恢複了三層功力的鳳箫聲，一巴掌拍裂桌子。

衣疏影制造的毒液還在她體内流通，每次呼吸都有烈火焚身的灼燒感。衣疏影将之取名為熱毒，用來壓制她時不時狂冒的火氣，要她的大腦時刻保持清醒，以便審視當下的時局。

一段絲線吐出，做漿糊銜接住桌子分裂的部位。衣疏影繼續講解，“想來，人類宿主攜帶的花粉，能變相幫助鳳霜落将天山鸢尾栽種到漫山遍野，以此推動它的策略。”

“而要針對的方法也有，焚燒花卉、灑雄黃酒，撲殺蛇群，阻斷各地區人員流動。其中最關鍵的一點，即——殺死背後策劃人，鳳霜落。”

鳳箫聲還要再拍，衣疏影先一步把桌子撤走，讓她拍了個空。

“好了，以緻你姐姐的目的、手段，是要以小見大，從根本處扭轉父權社會。她的阻力可想而知。”衣疏影接着說：“你要幫助她，就得從自身的強健，與尋找援軍上下手。”

“什麼援軍？”

“我先賣個關子。”衣疏影提問，“你以為，治理國家，當行使何種策略，方能富國強兵？”

“民強則國強。民富則國富。民智則國智。”鳳箫聲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鄙視他。這等簡易到黃口小兒都能回答的道理，還用她來說？“讓百姓安居樂業，幸福感上漲，糧食豐收，商貿互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