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産者利用婦女恥于就診，擅長自疑的心理，賺得盆滿缽滿。倘若發出質疑聲，便是婦人多嘴多舌，斤斤較量。

素來是如此的。

郎君的冬衣、鞋襪務必做到保暖舒适，寬大得體。而女兒家的物件就要缺斤短兩，暗中克扣。

人類族群因女人得以繁衍，卻對她們的需求置若罔聞。權力和地位往小了算，唯有肚皮保持一直脹大為好。

既然溫和的聲音不被傾聽，食客們盡情地享用桌上的美食，而婦女隻配在廚房裡打下手。何不妨先掀翻這面餐桌，鬧他個天翻地覆。

“你……”

想明白帶來的後果是将變相将女性絕育，而賦予男性生育的功能，而柳仙出手，想必不會隻局限于一個天阿寺，而是包括實驗成功的她們，走出山崖，與外人接觸，就會将這份影響傳播擴散。

梅若學大怒，一拍桌子，“荒唐。你怎能擅自做下此等決定！”

蘇坊新搬來椅子，要鳳霜落入座。鳳霜落看了她一眼，壓着人的肩膀，讓她坐下。

“又有何不可？”鳳霜落言道：“當天平兩端擺放的重量不等，要回歸到公平就應該加上超越額度的砝碼。”否則生育一項有損身體狀況之事，照舊會歸類到娘子頭上。

誰生的孩子跟誰姓。既然郎君們口口聲聲說孩子不跟他姓，他就沒有教養的義務。那這份福氣就由他們同享，恰好滿足一下他們延綿子嗣的欲望。

多少王朝幾經更疊，對于婦女的疾病仍舊停留在幾百年前。大衆不聞不問，漠不關心，使得大多數婦女恥于提起自己的病狀。

鳳霜落翻看醫書典籍，有不少有利于婦孺健康的藥品和治療手段，僅僅是存在一丁點對孕育的妨害幾率，或是不利于男兒爽利，就會當即遏制。

而隻要男兒來了月信，月事帶的價格别說跌破谷底，就是家家戶戶免費發放都不是天方夜譚。方便處理血塊的研究會突飛猛進，痛經會成為醫者首先要解決的一大難題。

隻要男兒能懷孕，關于妊娠經受的種種苦痛會引起廣大關注。産前、産中、産後護理會得到全方位的照護，生育損傷會視作重大症結，力求突破。

“夠了。”

梅若學無意在這件事上與鳳霜落多做辯論，“醫毒不分家，是你讓賀歡宮幾位弟子失憶，同時讓蘇坊新窩藏了方丈的舍利子。”

“是你給廚房的葛大娘提供了破壞陣法的匕首，并告訴她将人間和冥界接通的奧秘。是你在從中攪弄風波，隐于幕後。是你害死了四大門派那麼多人，叫親者痛，仇者快。”

“鳳霜落，你罪大惡極！”

何至于此？

鳳霜落轉移蘇坊新腿骨被打斷的傷口，信手一指，地面裂出一道縫隙，其餘人見狀，紛紛後退了一步。

“我調制的藥方并無損害幾位弟子的身體，她們與我告别後個個好端端的，沒有缺胳膊少腿。我對慧怡方丈敬重有加，他自願赴死，是為了卻他多年的心願。”

至于葛大娘，她傾聽中年婦人的苦難，滿足對方的要求，為人指點明津。

葛大娘期盼着能與自己的孩子再次相見，期望能夠建立起一個弱者不會被歧視，不健全的人也能受到保護的國度。難道這樣的社稷單隻存在于夢中嗎？

“你們吃了葛大娘那麼久的飯，難道對她遭遇沒有一丁半點的同情，甚至不清楚她慘痛的過往？”

“至于蘇坊新就更不用多說了。她與合歡宮的仇怨積蓄已久，是我給了她一個發洩口，且并不需要她的感激與回報。是這些人畢生的處境與遭遇，促使她們做下了決定，難道這也要算在我的頭上？”

她可什麼都沒有做。

正如她遭受苦惡時，對此加以漠視的旁觀者一般。

“牙尖嘴利，拿命來償！”

梅若學憤怒地投擲出手中的茶盞，可惜身體孱弱，目力有損，因此失了準頭。苦于雙目失明，又無武功傍身，隻能拜托靜修師太出手。

“且不說出家人，不可殺生的道理。”鳳霜落轉移視線，跟許久未見的舊人打招呼，“小姑子，多年未見，你可算是有點長進了。”

“阿彌陀佛。”

俗名雷筝兒的靜修師太，單手一支，朝俗家嫂子鳳霜落略微低了低頭。

“貧尼已然出家，往事皆作過眼雲煙。但終秀荷住持說過，紅塵俗事，貧尼尚未交割清楚。遁入空門是逃避世俗之舉，這不能抵消貧尼過去犯下的過錯。”

“貧尼真心地為之前的所作所為感到抱歉，故而今日貧尼不會對施主動手，也不會讓别人對你出手。”

一身正氣的靜修師太站起身，站到鳳霜落身邊。

“我不會限制其他逆光庵弟子為她們的姐妹讨回公道，她們将你視作仇敵，向你出的招，我都不還手，而是一一接下，以此彌補貧尼和施主犯下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