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景安摸着下巴,“沒道理啊。”
慧怡方丈決計隐瞞了她們什麼。
“首座大人,您就好生伺候我的師妹們。服侍得舒爽快活了,我回來重重有賞!”司徒景安抄起三節棍,帶領恒天、徐風兩位師妹,前去找委托她們辦事的慧怡方丈問個明白。
方丈,即為一座寺廟的主持和尚。
天阿寺的方丈共有三位,慧怡方丈是當中最為年邁的一位。來拜訪的人們尊稱他為慧怡大師。
沒有人知曉慧怡方丈的準确年齡,隻能看見他老到整個人都龜縮了的身形。
他整日佝偻着身子,像馱着一塊無形的,壓到他快要喘不過氣來的碩大龜殼。
一張臉皺巴巴的,是一塊滄桑到寫滿閱曆的卷紋石。要仔細端詳才能勉強從衆多的褶皺裡,分析出狹窄五官的分界線。
一雙眼睛渾濁,泛着昏黃。費勁從黃褐色的皮膚下擠出來,好像甲蟲艱難地穿透了狹窄的層岩。
司徒景安和恒天、徐風兩位師妹,兵分三路,把天阿寺翻了個底朝天,方才找到慧怡方丈的所在處。一腳踢進佛堂,全無敬畏之心。
賀歡宮内的弟子多是路邊、河裡撿來的棄嬰。
恒天師妹更是一生下來,臍帶未剪就被扔進尿桶,等待着溺斃的下場。那時可無神佛庇佑她們。是師父仁心,領着她一個村莊、一個村莊撿回來好生将養着的。
幹旱三年,洪災七載,生靈塗炭,易子而食,也沒見哪路神仙站出來,福澤天下。
倘若仙人不慈悲為懷,接濟衆生,那他還當什麼神、哪裡耳目聰明?
司徒景安邁進門檻,便是一個笑。“慧怡大師真是讓我和幾個姐妹好找。”
她挪了椅子,同兩師妹一齊入座,能舒舒服服地坐着說話,何必要給自己找不痛快,非得站着談事。
“按理說,天阿寺僻靜之地,天靈地秀所在,應無繁冗雜事煩擾,可您整日神出鬼沒,神蹤不定,小女子委實好奇您這一天天的,究竟做了些什麼。”
聽聞推門而入的動靜,被點名的慧怡大師沒有回頭。
他跪坐在蒲團上,面朝着地藏王佛像。掌心握着犍稚,正有規律的,持續性地敲打着木魚,口裡虔誠地誦讀着經文。等全篇讀完了,方才合上經書,回過頭來詢問三位客人的來意。
“不知施主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明人不說暗話。”司徒景安單刀直入。
“您收留、養大那落迦,不說再造之恩,這幾十年的養育之情是跑不掉的。那落迦為此敬重、信賴您,殊不知您表面裝得慈悲為懷,實則道德敗壞。私底下尋了我們來,壞他的修行。”
“您和他之間到底是隔了什麼深仇大怨,非要假公濟私,整蠱我們這一遭。”
撥動着佛珠的慧怡大師停手,棕色袈裟順着他的動作出現幾層折痕。“施主的想象力很豐富。”
聞言,司徒景安不退反進。
“我是不是能夠合理揣測,莫不是首座大人的修為精進得太快,緻使您的威嚴受到了威脅。”
“說句不中聽的,淨顯住持年邁已高,保不準何時就要就地圓寂。有道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您怕威嚴有加的那落迦後來者居上,緻使端坐寶座的住持心神搖擺,不傳位于您。您擔心自己年事已高,鎮不住這幫年輕氣盛的小子們,坐不穩這号令僧人的住持位置……這些都是情有可原的。”
“阿彌陀佛。施主,禍從口出,還望慎言。切勿犯下口業。”
慧怡方丈豎起左手,“我這弟子自就任以來,流言蜚語不絕。對于那些子虛烏有的話,老衲問心無愧。流言之所以為流言,是因為它無論如何都做不得數,成不了真。能捕風捉影,抓到蛛絲馬迹。不過是源于陰影藏在人們心中。”
“老衲禅修正念,超度九泉之下冤魂,匆匆歲月如一日,不曾有半分不妥之處,做出過不善之舉。可謂一言一行,無愧于心。”
“不愧是佛門高僧,張口就是高談闊論。”
“觀施主眼載盈盈秋水,色淡如春山。絕不是信口雌黃,随意攀誣之輩。還請勿要多做試探,試圖激怒于人為好。”
徐風笑道:“這才哪到哪啊。慧怡大師。”
“您寄出書函邀請我們前來,卻不信任我們,這茬子我還沒有給您清算清算呢。”她眸光一斂,亮出紅纓槍,橫向主持和尚,“我們是修士,不是衙役,還要陪您在這抽絲剝繭,偵查破案!”
慧怡方丈雙目緊閉,“事關天阿寺的存亡,老衲不可說。”
“都事關存亡了,還有不可說的!”恒天拍案而起,“你這老秃驢唬我們呢!你将我們騙到這兒來,又什麼都不肯說,耍人玩呢!”
“唉——”
司徒景安假意阻止。實際放任師妹宣洩她們的憤懑,明确她們的立場。
“慧怡大師不肯說,自然有他的苦衷。我們何必苦苦逼迫。隻是食君之祿,必當分君之憂。我們分文不取,不遠千裡,冒着掉腦袋的風險,來替您幹這賠本的買賣,至少死也要讓我們死個明白。”
“屆時閻王殿上會,好與判官說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