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孩都驚呆了。
“還有,她叫芮蓓卡,我青梅竹馬的未婚妻……”所羅門興沖沖地說。不料,她閉上了眼,流下兩行清淚。
“怎麼……回事……”
他怔怔地說。
“……求你,别再騙我了。”
女孩消失了。
名叫桑哲洛的年輕畫師(學徒)向門先生講述自己的創作思路。雖然大晚上的被叫過來,他也不慌張,很珍惜這個表現自己的機會。順便,他照着自己的臉,畫了《水妖》中的獵人。
稍後,以撒拉(押)着薩穆埃爾·雅各一起到達亞伯拉罕大宅的觐見廳,這裡已經聚集了不少相關人員。另外,亞伯拉罕的高層是很少在市内使用傳送的,但現在明顯顧不得了。
以撒把草稿和在雅各副主教的公寓裡找到的畫作呈獻給門先生。第一張就是“交換禮物”——啊,畫面根本變了樣子,小瓶掉在草叢裡,蘋果被小羊啃了……
“對不起,夫人,我們好像卷入某種‘異象’了……”所羅門苦笑着說。
女孩細細地審視他。真的,是所羅門在神國的樣子,她油然産生一種懷念的感覺。“……她們推測,是因為您産生的‘異象’。”
他輕輕搖頭。
“她們還說了什麼?”
書拉密猶豫片刻:“她們說,您有許多愛人……”
“……就這樣嗎?”他好像被逗樂了,“可是,沒辦法呀,她們都說愛我,沒有我會很不幸,而我,不願讓任何愛我的人感到不幸……”
“可是,芮蓓卡哭了呀……”
“她會明白的,”所羅門溫柔地說。
——《水妖組畫》。
驚惶的水妖、害怕的水妖、悲傷的水妖……手中都拿着意味不明的小瓶。
“……原來,它在這裡啊,”所羅門從地上撿起小瓶。可惜,香油在傾倒時已經流幹了。
“當年,我從神國回到耶利哥,回到家人、朋友的身邊,他們團團圍着我,讓我講發生在神國的故事,我呢,驕傲地展示這瓶香膏,告訴他們,這是神國的書拉密妹妹送我的禮物,她是你們從未見過的,最漂亮、最甜美、最可愛的小女孩……
“可是,很快……這瓶香膏就不見了。”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
“無論是誰,無論出于什麼原因,拿走了這瓶香膏,那都是我的至親至近之人,我不願追究,不願懷疑,不願想。
“你看,書拉密妹妹,并不是我願意忘記你。”
門先生把以撒叫到身邊,兩人低聲商量着什麼。薩穆埃爾放空思緒,想着自己的處境、猜測已經發生的事情,再次推斷,仍然跟書拉密夫人有關。可她能出什麼事呢?……這時,以撒向他招手:“閣下,我主有請……”
話音未落。一隻纖手挑起了簾幕,書拉密夫人姗姗而至。
她身穿一件寶藍色的夜袍——貴夫人半夜或早晨起來時随意披上的一種外袍,但不适合穿着它接見外人;不過,在場的人都沒想到這點。美人的來臨有着停滞時間的魔力,她經過門先生的身邊——沒有停留。
年輕的藝術家呆立一旁。或許,他曾在某些陳舊的宗教典籍的插頁上見過天國美人的姿容,但現在,她踩着夢一樣的步子,從自己面前飄過,朦胧的視線投向虛無。
薩穆埃爾注視着她,幾乎是驚恐地看着她走向自己。——她是來宣告自己的死刑嗎?她是來将自己釘在殘酷的刑具上嗎?……她停下了,精神恍惚,嬌小的身體裹在寬松的袍子裡,宛如一尊精雕細琢的象牙雕像。
“夫人……”
書拉密的嘴唇微微翕動。好像要告訴他——
“……夫人,請回吧,”門先生站起來說。
她愣了一下,茫然四顧——但她還是轉了回去。伯特利張開雙臂迎接,将她攬在懷裡。
在場之人無不嫉妒。
然後,祂挽着書拉密夫人,堂而皇之地離開了觐見廳。其餘人等一緻望向以撒閣下,他無奈地揮揮手:
“各位,請回吧。”
薩穆埃爾看着他,欲言又止。以撒歎了口氣:“您稍等,我給您安排車馬。”
“不,我想問,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還能做什麼?……”
——如果我知道就好了,以撒心想。
“……您先回去等消息吧。不是什麼事都能通過加班解決的。”
薩穆埃爾沉吟着,點點頭。
——可是,她要告訴自己什麼呢……
3
門先生把書拉密夫人送到自己的房間,叫她好好呆着、乖乖等着;夫人顯得沒精打采,也不知聽進去沒有。
——還好。雖然她的神魂被攝進了畫裡,但她的本性還是溫順的。
然後,祂緩步走向書拉密的房間。那幅“插瓶鸢尾”的靜物畫,大大咧咧地倚靠在轉角的置物架上。
無需高深的美術修養,你也能看出它布局失衡,花瓶靠在畫面的一側,空白的大部分區間裡應該有個人……一個喜愛淡藍色鸢尾花的人。
黑發灰眼的一排女人肖像,在祂身後悄然浮現。女人們撇着嘴,嘲弄地笑着,正中的一幅又是空的,一個精緻的嬰兒襁褓,孤零零地躺在畫面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