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心吊膽地往前走。

越來越多的蘋果，每一隻都是被咬過的。

她繼續走。

前方，立着一道黑色的背影。蘋果，被咬了一口的蘋果在他周圍堆成小山。

“……哎呀，它到哪去了？找不到了呀……頭疼……啊，真頭疼啊……”

巫師服色的少年仍在自言自語。

“喂，你還記得它嗎？……我好一陣沒感應到它了。其實我一直不喜歡它，比起做人、做烏鴉，它更想做蟲，這也就罷了。它還想被美少女吃進肚裡……這可太奇怪了。我一點也不想被人吃進肚裡，無論是不是美少女。可它确實是我的一部分，我的一個分身……這豈不是說，我的一部分自我在渴望被美少女吃下去嗎？這太奇怪了。真的，太TM奇怪了。”

“阿蒙，怎麼回事？”書拉密低聲問，身體不受控地發抖。

“……你知道它去哪了嗎？”

他轉身、面無表情，卻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要恐怖。書拉密忍着拔腿就跑的沖動，幅度很小地搖搖頭。

“是嗎？”

隻一霎，阿蒙閃到面前。她吓得後退一步，踩着一個蘋果、摔坐在地。阿蒙彎腰下去，捏着她的胳膊、好像要将她扶起來的樣子；他輕言細語地說：

“可我在你這裡，感到了很奇怪的東西呢。”

——亞當！亞當！書拉密在心裡喊。但這個念頭、這個聲音，立即被阿蒙偷走了。

“看着我。配合點，你知道我能做什麼。”

阿蒙離得極近，幾乎抵着臉；他的話以意念的形式傳入大腦。女孩的眼中已蓄滿淚水，她忍不住地小聲啜泣着。

然後她感到，這天發生的一切，她看到的一切，像一幅倒放的卷軸一樣輸了過去：伯特利，奇克，伊希切爾；崩潰的金字塔，陰森的刑室，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盛大的演出，熱鬧的公共參觀日，清新而振奮的早晨……

“不對勁！”

阿蒙突然嚷起來。

女孩瞬間消失。

阿蒙檢視記憶的時候，她也想起——看到了散落在走廊上和蘋果間的一些彩色玻璃紙屑。

白天，為營造“節日氣氛”，這些東西灑得到處都是。也許被風吹了進來，躲過了清掃。

迅疾的人影踩着亮晶晶的紙屑閃現騰挪，直奔走廊入口。突然，它被一道手刃插破，掉在地上，變成一具人偶。

另一頭，書拉密在狂奔。

——開玩笑，外頭誰能阻止阿蒙？這裡，亞當應該還是可以的！

“亞當，亞當！”她在心裡大喊。

（在會議室通宵PR的亞當：……）

（圍觀投影機直播打妹并解說的衆人：……）

阿蒙現身路邊，兩根手指夾住女孩飄起的辮子。她撲倒在地。

“……都學會使心眼啦。信使教得好嗎？”

他又扯扯女孩的辮子。書拉密泣不成聲：“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問我做什麼！……”

“配合一下。”

阿蒙的手放在她的下颌，感受頸脈的跳動。接着，她的辮子自動纏上來，一圈，一圈又一圈。

“你！……”

她妄圖掙紮。阿蒙無動于衷。

“乖一點。你現在最好直接失去意識。”

就在此時，神國所有的廣播警報大作，發出震耳欲聾的蜂鳴。阿蒙愣了一下。

什麼東西從她身體上方掠過——沉重的、有力的，直接打中阿蒙的身體——把他擊飛了出去。

暗天使怒氣沖沖。

“阿蒙！怎麼可以欺負妹妹？”

“我感到……”

正要辯解，突然，他瞪大了眼盯着薩斯利爾，面上閃過一絲震驚，一絲惶恐——繼而，他一聲不吭、原地消失。

薩斯利爾蹲下來，手指拂過女孩的脖頸，劃開一道口。鮮血汩汩流出，一、二、三，三條時之蟲在血泊中蠕動。

傷口随之愈合。

祂溫和地說：“外頭發現了邪教徒的痕迹。你立刻回到房間，好好待着，不要走動。”

祂起身離去。書拉密費力地爬起來，視線本能地追逐祂的背影，卻被突然湧現并充塞了全部意識的幻覺碎片炸得腦漿沸騰，瞬間，倒地不起——

最後一刻，她看到大片的深眠花，蔓生着，搖曳着，一直伸展到祂的腳下……

——到底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