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李柔一揮衣袖,暢言道:“你瞧這禦花園的花,開得再好,終歸是賞玩的,花開一季,便觀賞一季,可如今這禦花園經久留存的可不是鮮花,而是青柏。”
謝蕪已然明白李柔言語深意,福身:“多謝殿下。”
“何必言謝呢,貴妃得勢才是于本宮有助益。”李柔笑容深深,“好了,出來時候不早了,貴妃輕便,本宮先回席了。”
待李柔走後,謝蕪在原地停駐片刻,待準備回宮時瞧見廊下一名宮人正往她的方向走來。
那宮人提着燈籠先行至謝蕪面前行禮,待行禮過後恭敬開口:“貴妃娘娘,太後娘娘請貴妃宮中一叙。”
謝蕪應下:“好,本宮即刻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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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宴上一切如舊。
孫妙可執起酒杯,起身,遙遙向天子敬酒,道:“時值立冬,寒氣初臨,萬物收藏,天地靜肅,臣妾謹奉觞上壽,恭祝皇上聖體安泰,福壽綿長,願陛下國運昌隆,萬民安樂。謹以此酒,敬祝陛下萬壽無疆。”
李钰聽着祝詞,瞧見她塗着蔻丹的手,腦中忽的憶起某人十指纖纖,指若點蔥模樣。
視線再往上移又瞧見孫妙可腕上的赤紅玉镯,想到某人瑩白腕子上也帶了類似顔色飾品。
他記得那人腕上戴的是赤紅珠串,那手串顆顆紅珠卻簡單内斂,樸實無華,和主人出奇地相稱,再瞧眼前的……
若沒見過旁的,眼前的倒可勉強一觀,偏他已然見過,再看眼前隻覺不過爾爾。
赤玉雖好,卻難免俗了些。
孫妙可注意到皇上視線,撫着腕子,含羞笑道:“臣妾新得了镯子,皇上瞧瞧可能入眼。”
這赤紅玉镯是她母家送來的,顔色豔若鴿子血,水頭又極好,她瞧着喜歡便戴上。
畢竟,這赤紅顔色可不是尋常人能用的。
孫妙可等了等未聽到回複隻得擡頭去看,隻見皇上凝神模樣,她嬌聲喚人:“皇上。”
李玦回神,看過來的神色淡淡瞧不出喜怒,隻道:“你喜歡便好。”
孫妙可一噎,動作維遲。
雖未在皇上面上瞧出不喜模樣,可心中想到以往皇上瞧見她的穿戴都會誇贊的,如今未得皇上誇贊,那……皇上的意思是……不喜?
此念一起,她心中猛然想到的是,難怪瞧着謝氏鮮少着紅。
她原以為皇上會怪罪她張揚僭越,卻未料到皇上會不喜,皇上既不喜歡,那她便不戴了,旁的東西再是珍貴也不如皇上聖心重要。
一旁的劉得全見狀默默垂下眼。
瞧見皇上視線在孫昭儀玉镯凝結,他便知曉皇上心中念着是誰。
中秋夜宴前夕,皇上瞧見貴妃娘娘腕上的紅珠串,以為貴妃娘娘喜歡赤紅,特意叮囑他尋上好珊瑚給貴妃賞玩,可哪曾料想會有後來的事兒,如今頂好的珊瑚尋着了,可惜孤零零放在庫裡無人觀賞。
方才皇上瞧着孫昭儀穿戴,那眼神有一瞬停滞,必然是想到了貴妃娘娘,否則,他跟在皇上身邊這麼多年,怎會不知曉皇上不喜赤色?
劉得全心中歎息,皇上哪裡是放下了?這分明是見着孫昭儀想到貴妃娘娘,卻不肯去見,心裡邊還在别扭賭氣。
抱着拂塵無奈在心底緩緩舒口氣,劉得全内心祈禱,隻願皇上和貴妃娘娘早些和好,如此一來,他這差事也能當得輕松些。
另一邊待孫妙可回歸席間重新坐下後,竹月上前小聲傳話。
孫妙可眼冒精光,激動側目:“當真?”
竹月點頭:“千真萬确!奴婢親眼見人進了偏殿這才回來向昭儀禀報消息。”
孫妙可想到待會兒情景,又瞧了上座的天子,得意一笑:“該是她得結果的時候。”
說來她入宮也有段時日,新仇舊怨是時候清算清算。
孫妙可暗暗留意着時辰,待一盞茶後,視線再看回宴席之上天子,她再度起身道:“皇上。”
李玦視線看過來:“何事?”
孫妙可面色為難:“事關皇家威嚴,還請皇上移步一叙。”
李玦停頓一瞬,允了。
待四處無人時,孫妙可率先跪在地上,将所探知之事悉數禀報。
未聽到回複,孫妙可隻得斟酌着再度開口:“此事幹系重大,臣妾不敢張揚,卻又擔心貴妃姐姐一時錯了主意故而隻能求皇上拿主意。想來……貴妃姐姐深受皇恩,定會分得清輕重,與前塵往事斷開關系。況且,齊王殿下是皇上手足,深得皇上信賴,無論從前如何,貴妃姐姐定不會存心招惹,齊王殿下亦會嚴守臣子本分。”
說着,她擡眸,小心查看皇上表情。
果然,皇上臉色難看到極點。
此時劉得全過來回話,對上皇上幾乎要吃人的眼,劉得全隻得頂着壓力回禀:“皇上……齊王殿下,确……确不在席上……”
如今劉得全想死的心都有。
貴妃娘娘與齊王殿下……
一次便罷,若是再來一次,蒼天呐,他可實在是不敢再想下去。
一直垂着頭的孫妙可聞言得逞一笑。
早前,她還曾困惑謝氏因何見罪于皇上,後來得知,其中竟有齊王緣故。
再一細想,便可知曉謝氏不安分。
謝氏與齊王有婚約時,處心積慮勾引皇上,如今成了皇妃,竟還不安于室意圖勾結齊王,難怪皇上會動氣,若依着她的意思,謝氏行止浪蕩即便處死也不為過。
可巧今日家宴,齊王在内,既然天賜良機,她自要好好把握。
想當初謝氏用盛着鵝梨帳中香香囊暗算于她,她可是一直記着,今日總算有機會讨還。
她知曉謝氏深谙香料,若用香定瞞不過謝氏,既然如此,迷住另一個不就得了,她就不信今日之後皇上還能容謝氏在宮中久存。
李玦面色鐵青,一言不發,大步流星直接走向偏殿,瞧着緊閉殿門,當即一腳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