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燭光搖曳,謝蕪隻身跪在殿中,眉目低垂,眼睫在眼睑上投下小小陰影。
殿中空曠,有風吹過時燭光微微閃動,滿殿神佛下,謝蕪形單影隻跪在蒲團之上,雙手合十之際更顯虔誠無比。
謝蕪焚香禮拜後,隻見劉得全匆匆趕來,明明已是入冬卻急出一腦門兒汗。
劉得全瞧着眼前貴妃,又瞧着偌大的福華殿肩膀一垮,重重喘了口氣,慶幸之餘又着實懊惱:“貴妃娘娘,您怎的在這兒!實在教奴才好找!”
謝蕪起身,神色如常,問候道:“劉公公怎的來尋本宮?”又問,“可是皇上有事吩咐?”
“這……”劉得全心道,情況确實被貴妃娘娘猜中,他也确實是得了皇上的令出來尋人,隻不過其中緣故,實在是……
這事兒好說卻實在不好聽,劉得全心中愁苦,今夜孫昭儀向皇上告發貴妃娘娘與齊王殿下在偏殿私會。起初聽聞消息的他心中一咯噔暗叫不好,擡眼去瞧皇上臉色果然鐵青一片,皇上一言不發怒氣沖沖去了偏殿,可偏殿的門一打開,除了殿中正焚着的不知名的香,哪裡有貴妃娘娘和齊王殿下身影呢?也是這時他才見皇上臉色稍稍好些,但皇上立即傳了話要見貴妃娘娘。
他本以為貴妃娘娘回了關雎宮,當即先去了關雎宮尋人,可到了關雎宮卻見守宮門的奴才各個懶怠,再問娘娘蹤迹竟是一個都不知情,這可将他給難倒了,隻得一個宮室一個宮室地尋着,逢人便問有沒有瞧見貴妃娘娘,折騰了許久好不容易才在福華殿找到貴妃娘娘。
話都到了嘴邊,可若要說出來……劉得全想到皇上與貴妃正是因着齊王殿下起了龃龉,此時若再談及,隻怕貴妃娘娘心中更為介意。
劉得全聽着這位主子的軟言細語,念着往日恩情隻道:“貴妃娘娘在這兒便好,皇上已尋娘娘多時,娘娘快快随奴才去見皇上吧。”
謝蕪瞧着劉得全面上鄭重神情,面上思慮更重一重又問:“劉公公究竟發生了何事?”
劉得全長歎了口氣,含糊道:“哎,左右都是孫昭儀鬧出來捕風捉影的事,好端端的日子,竟疑心貴妃娘娘與齊王殿下……”
餘下的話劉得全沒再說,但謝蕪已然聽明白。
劉得全瞧着貴妃娘娘面上隐隐浮現的擔憂,安慰道:“娘娘無需擔心,隻要娘娘到了皇上面前一切自會分明。”
謝蕪牽唇微笑道:“多謝劉公公。”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紫宸殿,謝蕪随劉得全進到殿中,首先看到坐在主位扶額閉目養神的李玦,之後目光略往下垂便瞧見跪在地上的孫妙可,然謝蕪視線隻在孫妙可身上停留一瞬,她目光平直走進殿中,中規中矩行禮,叩拜:“臣妾參見皇上。”
孫妙可在看到謝蕪的一瞬,眼睛定住,瞪得大大的,好似下一秒就能将眼睛瞪出來,實在難以相信眼前所見之人。
倒是李玦聞言睜開眼,視線落在她身上,聲音不辨喜怒,隻問道:“貴妃從何處來?”
謝蕪俯首,恭敬道:“臣妾自福華殿而來。”
劉得全上前亦躬着腰回話道:“回皇上,奴才确實是在福華殿見着貴妃娘娘。”
李玦視線再落回到孫妙可身上時,目光沉下,眼底閃過一絲嫌惡,音色驟冷:“孫昭儀你還有何話辯解?”
“皇上,臣妾冤枉,”孫妙可仰頭時殿中燭光映在她臉上,清晰瞧見她光潔額頭已沁出一層細汗,她急忙分辨,“臣妾得了消息,有宮人親眼看到貴妃娘娘與齊王殿下一同出現在偏殿,臣妾擔心事情若是傳揚出去,貴妃娘娘和齊王殿下聲譽有損,臣妾更是為着皇上,臣妾不知……不知為何會如此。況且,臣妾實在不知,今日立冬正值家宴,好端端的貴妃娘娘不在宴上為何跑去了福華殿?”
一番言論,看似軟聲詢問,實則暗藏質問,連同李玦目光都被吸引一同落在謝蕪身上。
燈影搖曳間隻見謝蕪跪在地上衣裙如雲般鋪展,她身形婉約柔順,宛若枝頭春日欲醉海棠,含蓄内斂唯獨在她面容上找不到一絲慌張。
謝蕪呼吸微滞,凝神後思慮着開口:“今日立冬,皇上設宴,臣妾……臣妾自知福薄,不願徒增皇上煩惱,便想着趁今日吉時将經文奉去福華殿祈福。”
話音落時,她擡眸正好對上李玦向她看過來的眼神。
彼此雖未言語,但李玦已然明白她言語中深意。
這些時日,他不見她,不理她,她便以為他真的動了氣,甯可躲着,甯可去偷偷抄經文也不肯主動到他面前辯駁一句。
謝蕪聽到指責,側頭目光銳利直視孫妙可,道:“臣妾不知竟有此事。孫昭儀自來謹慎想必不會做捕風捉影之事,既有聽聞,不知孫昭儀是從何人口中得知了消息?”
孫妙可:“是紫宸偏殿的宮女彩雲。”
劉得全低聲回話:“皇上,彩雲已經在殿外候着,隻等着皇上傳話。”
李玦略擡了眼,劉得全已然明白聖意,立即給徒弟小順子一個眼信,小順子已然去殿外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