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
劉得全往行宮去了一趟,回到宮中立即往勤政殿複命,李玦聽到腳步聲,不辨喜怒的眸子掃了眼,劉得全機謹回話:“皇上,奴才将荔枝送去了行宮,貴妃娘娘得知皇上心意很是歡喜呢。”
李玦淡淡颔首:“喜歡便好。”
劉得全見皇上不再開口,便抱着拂塵侯在一側不再出聲。
殿中燃着醒神薄荷香,禦案前依稀能聽到奏折清淺翻動聲音,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隻聽得“搭”的一聲,是奏折從手中脫落掉在禦案的聲響,劉得全本有些瞌睡,聽到聲音立即回神,隻見年少冷峻帝王輕揉眉心,忽的道了聲:“貴妃可有讓你帶話?”
劉得全本是一回到宮中就想着告知皇上貴妃娘娘情況的,可那時瞧着皇上神色淡淡,他以為皇上對貴妃娘娘淡了,便不再開口,然心中也是困惑,若皇上對貴妃真是淡了,擱在行宮自生自滅便是了,何必還送去如荔枝那般稀罕物,可若是記挂,小半月的功夫皇上可沒見過貴妃一回,除卻最初問過一嘴貴妃娘娘傷勢外,就沒再提起貴妃。皇上心思難猜,他也不好再開口。可巧皇上現下就問起貴妃娘娘了。
想想也是了,如貴妃娘娘那般美人世間還是少有的,整個後宮的妃嫔加一塊也抵不過一個貴妃娘娘。不僅如此,貴妃娘娘還為皇上舍身救駕,如此赤誠心腸,皇上怎可能這麼快便對貴妃娘娘淡了。
劉得全機敏答道:“貴妃娘娘以為皇上操勞國事,不敢讓奴才叨擾皇上,但奴才瞧着,貴妃娘娘久不見皇上傷神許久,整個人都憔悴不少。”
李玦眼中沒半分情動,語氣不明問了聲:“當真?”
劉得全叫屈:“皇上明鑒,奴才有多大膽子敢欺騙皇上!奴才是真眼瞧見,如實禀報的。皇上對貴妃娘娘好,娘娘怎麼可能不領情。”
李玦沒出聲,指腹無聲扣在禦案上,腦海間浮現起的是初見謝蕪的情形。
那時四月園重桃花盛開,遠遠看去那成片成片盛開的桃花像是上等胭脂,豔如雲霞,園中美人與枝頭飛舞桃花為伴翩翩起舞。
美人天生妩媚風流,膚如皓雪,眉眼嬌媚,巧笑盼兮,身在桃林中比枝頭灼灼桃花還要豔麗三分,一喜一嗔無不動人,任是滿園春色仍不敵一枝獨秀。
美人看向六弟的眼羞怯含情。
春光如許,她宛若修煉成精的花妖,明眸波光潋滟,如同滿園桃花在眼底盛開,她眼中盛着的滿滿是女子對佳偶對未來的希冀。
他因她那瞬的眸光一時晃神。
他是天子,是皇帝,他身邊有許多女子,那些人對他不外乎是懼怕、奉承、讨好、順從、恭維,他從未瞧見過有誰滿心滿眼中隻盛着他的影子。
他記得,最初注意到謝蕪是因宮中傳言。
宮中傳言齊王對一出身市井女子極為鐘情,那時,他想能令六弟魂思夢萦的女子會是何模樣。
微服出宮見到謝氏後,他明白六弟為何會其鐘情。
論容貌整個長安無人能及,單憑相貌來說在謝蕪身上找不出令人不喜的地方。
眼中隻有情郎的女子不僅六弟喜歡,他也喜歡。
他想,自來美人配英雄,他是天子,大齊最尊貴之人,自該擁有這般美人。
他知曉六弟對謝蕪喜愛,可那又如何?
從小父皇便對六弟偏愛,六弟擁有過許多,他搶一次又能如何?
更何況,他是大齊天子,整個大齊都是他的,他若執意要,旁人又能如何!
命謝蕪入大覺寺為女冠的旨意确實早已拟好,在六弟婚宴上将人帶走也實屬故意為之,齊王心悅謝氏一事早已在長安傳揚,他若要人,無論如何此事都會遭人非議,既如此,他何不光明正大将人帶走?
他是皇帝,是真龍天子,何須考量旁人如何思慮?自可率性而為,而今,皇權在他手,美人亦是他的。
想到那雙精緻眉眼,李玦微微沉眸,落在禦案上的手輕蜷。
他瞧過那雙眉眼的溫順乖巧,瞧過寂寥淡漠,也瞧見過謹慎小心模樣,卻再沒見過當日灼灼其華。
所以,是因物是人非?還是,在她心中他不及六弟?
心中閃過一抹冷笑。
六弟尚能得到的,他身為天子豈會得不到。
他想,劉得全說得對,他确實将人放置在行宮有些久了。
下令要傳旨時,忽的想到月壇上刺客朝他刺來的那一劍……
當時刀光劍影,刺客又隻盯着他,刺客朝他襲來時,将人推出去是下意識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