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桐一噎,不知是不是站在池邊的緣故,眼睛也被潮氣感染,哽咽:“娘娘……”
謝蕪苦笑。
娘娘。
這樣的稱謂,她真是一點都不想放在自己身上。
隻可惜……命運讓她重生還是安排她走了這一遭。
謝蕪目光遠眺,望向月下高築宮牆。
雖然她如今被困在宮中,但不意味着她此生都會困在其中。
既然上天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一定要闖出去。
夜風襲來,林間樹葉撲簌。
雨桐驚覺,先防備喊出聲:“誰在那裡!”
謝蕪轉頭去看隻見樹影斑駁,一片幽暗,并無任何人身影,再看池中波光粼粼,安撫雨桐:“許是看錯了,并沒有什麼人。”
雨桐:“……是嗎?”
謝蕪颔首。
皇宮内院,宮闱深深,連貓狗都是有定數的,又怎會有閑人藏在樹茵草叢中。
謝蕪收回目光,向雲彩示意:“走吧,不早了,福甯殿裡還等着消息。”
眼下最主要的是去福甯殿說服李玦将孫妙可收在宮中。
*
謝蕪到福甯殿時,李玦剛沐浴完,身上隻着寝衣,系帶未系緊,露出赤I裸胸膛。
見到謝蕪,李玦目光停了一瞬。
殿中燭火通明,襯得他一雙眼眸深邃幽暗,猛地瞧一眼,難辨喜怒。
他向謝蕪招了手。
謝蕪姿态順從走到他身邊。
李玦靠在榻上,曲起一條腿,小臂落于膝蓋上,另一隻手将謝蕪攬在身邊,淡然開了口:“今日之事你作何打算?”
謝蕪抿了抿唇,裝出一副膽小且憂心忡忡的模樣:“不知皇上準備給孫小姐什麼位份?”
“給她位份?”李玦把玩着她的手,看向她的目光帶着審視,“蕪蕪的意思是讓朕冊封她,蕪蕪可真是大度,難道蕪蕪不吃醋嗎?”
“蕪蕪自然是想能時常陪伴在皇上左右,隻是……”謝蕪眉目低垂,咬咬唇,再擡頭時面上帶上為難神情,“隻是……今日在太液池恰巧聽麗姐姐提及,孫小姐的父親不日就要任吏部尚書,以孫小姐的人品家世,若是沒有位份,隻怕不好……”
“吏部尚書?”李玦笑了笑,“麗貴妃還真是好本事,朕還苦惱吏部尚書該由誰任職,她倒是替朕做主選好了。”
謝蕪眼神中帶着單純的驚訝和懵懂,再度開口,問:“難道不是皇上同麗貴妃姐姐提及的嗎?在場的衆位千金都聽着了。”
李玦抿着唇不做聲。
殿中一片肅靜。
一旁等着伺候的劉得全聽到暗叫不好。
從麗貴妃口中說出來讓孫小姐的父親任吏部尚書,這能是什麼好事!
官員任職,皇上卻不知情,八成這後邊有太後的手筆。
更何況是吏部尚書的美差!
太後把手伸到了前朝,皇上能高興嗎!
劉得全用袖口蹭了蹭腦門的汗,沒聽到裡面說話的動靜,抱着拂塵的胳膊都跟着抖了抖。
殿中沉寂的時間太久,謝蕪身子顫了顫,她仰着頭,水盈盈的一雙眸子隻瞧着他,瞳仁中隻映着他一個人的影兒,抿了抿唇,小心地捉住他的衣擺,誠惶誠恐:“皇上……是不是蕪蕪說錯話了?”
李玦看了她一眼,隻見美人望向自己滿心滿眼模樣。
他擡手,手背輕撫過她的面容。
肌膚細膩,溫潤。
像是一塊精心雕琢的上好玉璧。
美麗的容顔,就像一道賞心悅目風景。
冷月,朱窗,美人。
此時此景,即便心中煩悶,瞧見眼前美人,總是番安慰。
垂眼,壓下眼中陰冷肅殺,再度擡眼時,李玦唇角含笑,仍執着謝蕪的手,與她笑談:“朕是在想蕪蕪的話。”
謝蕪隻聽着不作聲。
李玦:“朕說了事情交由蕪蕪處置,既然蕪蕪說給她位份,那便給她罷。”
謝蕪猛然擡頭,面上表情更驚慌,連連搖頭:“蕪蕪不敢,皇上是天子,一切自然是該由皇上做主,蕪蕪不能僭越……”
李玦在聽到謝蕪說出那句‘皇上是天子’‘不能僭越’時,眉宇微微舒展。
是了,這便是懂規矩的。
他是皇上,是天子。
他是這大齊的天。
任誰都不該不能越過他行事。
謹言慎行,懂該懂的分寸,才能活到壽數。
李玦擡手,握住她的細肩,穩住她輕顫的身軀,溫聲哄道:“朕說過,朕與蕪蕪一體,不必如此見外。況且,蕪蕪一心為朕考慮,朕明白。”
謝蕪滿眼真誠,如柔順的菟絲草一般依偎在他懷裡:“蕪蕪一切所有都是皇上給的,蕪蕪隻想皇上萬事順心。”
李玦扶着她的肩,頗受用美人的軟玉溫香:“朕知曉。”
李玦沉默了一會兒,承諾:“蕪蕪放心,即便冊封孫氏,隻給她美人的位份,在你之下,你仍舊是朕的貴妃,朕不會讓旁人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