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不愧是謝醫師的女兒。”
果然,此話一出立馬吸引了季姜的注意,她眼眸亮亮,驚喜道:“你也知道我阿娘,她是不是......啊!”
話還沒說完,隻覺腳踝猛地一疼,季姜瞬間痛到大叫一聲。
寶簾恰好開門進來,顧不上什麼,一個飛撲到季姜面前,鼻子一皺,就要哭。
“不許哭。”
季姜軟聲制止她,自己卻也痛到眼眶發紅,眼底蘊起一層水霧。
“哎呀,吵死了,能不能輕點.....嬌氣......”
堂門敞開着,李兖悠哉抱怨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
季姜咬牙,随手抹去眼邊疼出來的生理淚水。
給過寶簾藥膏後,不等季姜多問,杜府醫已經收拾起藥箱出了門。
寶簾攙扶起季姜,帶着點哭音道:“薛尚宮早就醒了。”
“你見到薛尚宮了?”
“沒有,是薛尚宮身邊的一個小宮女說的。”
寶簾說着,湊到季姜身邊,耳語道:“二郎君方才派人來過,叫娘子你别怕,直接去側門,他在那兒等咱們。”
“二哥啊。”季姜感動不已。
好好一場生辰宴被她搞成如今這樣,季姜雖看着平靜,實則越想越怕,如今乍聞此言,怎能不感動。
一切收拾妥當,季姜由寶簾扶着往門口去,路過桌案,還沒跨過堂門,不期然又聽到一兩聲‘吵’‘添亂’的字眼。
季姜腳下一頓,壓抑的火氣瞬間竄起。
她随手拿過身旁案上的果子,扔向殿中那道讨人嫌的身影。
李兖大馬金刀斜坐在屏風前,二郎腿一翹一翹,嘴上朝站在一側的冬生伢抱怨,眼角卻一直瞄着季姜的堂門。
這會兒頭都沒擺一下,手一擡,紅彤彤的鮮嫩果子便被他牢牢握在了手心,微微側頭,掀眼看向季姜。
她站在殿門口,秋陽落了滿身,幾乎快要看不清,可李兖卻能想象出她雙眼含怒、白頰染粉的樣子。
這不得氣壞了啊。
李兖想着,嘴角綻開一抹得意的笑,掂掂手裡的果子,朝季姜晃了晃道:“謝啦。”
說完提肘一轉,把果子拿到眼前,狠狠咬下一口。
欠揍。
季姜朝他揮揮拳,想到自己今日已然惹了大禍,到底老老實實轉身,一瘸一拐繼續往外去。
季姜主仆倆一走,李兖立馬起身,要往外去。
冬生伢喊他,“十四郎做什麼去?還是先把藥抹了吧。”
李兖把半個果子咬在嘴裡,彎腰将袍擺紮進腰封裡。
含混道:“還抹什麼藥,王六都欺負到家門口來了,我今兒要不抽死他,我夜裡都睡不好覺!”
不妥。
冬生伢一瞬反應過來,但他也不去頂李兖,隻為難道:“可您一走,就剩七殿下自己在這兒,萬一再來個人……”
李兖手上動作一頓,果然生出猶豫。
冬生伢再接再厲,上前道:“而且孟大将軍回來有些時候了,不定哪天就跟聖人提婚約之事,十四郎近來不好再胡鬧,以防再叫聖人揪住小辮子。”
“算了。”
李兖星眸一亮,放下袍擺,重新坐回去。
王六又跑不了,什麼時候不能抽?可退婚之事,不能有差池。
想通後,李兖便鎮定下來,可心裡到底還覺得不解氣。
他細細啃着那個果子,眼珠一轉,壞笑着招手叫對冬生伢上前,道:“你去外面給王六捎句話,就說……”
李兖晃了兩下腿,仰着頭想想,半晌笑道:“讓他這陣子見了小爺我千萬躲着點,要實在害怕,就幹脆滾回琅琊去。”
他都提醒過了,可王六若是不小心又碰到自己,那可沒辦法了。
*
這箱,從偏殿去太子府側門,還要過一片廊道,府上女使大多去了前面,這邊一個人也沒有,便顯得愈發僻靜。
季姜走一段歇一會兒,好不容易才走上廊道,剛要提出再歇一歇,卻忽覺一陣涼風襲來,身邊的殿門忽然開出一道門縫。
一隻手猛地伸出來,攥上季姜胳膊,一把将她扯了進去。
寶簾尖叫,不待反應,便也被那人拉進殿中。
殿内昏黑一片,季姜被人直接甩在地上,身上摔得發疼,她剛要動動手腳,卻被眼前人一把抵到了殿門上,死死轄制住。
“你是.....”
季姜驚吓不已,稍一擡頭,頸間便傳來一絲尖銳的冰涼。
她垂眸,隻見一把小巧的匕首正橫在自己頸間,心髒的跳動仿佛停了一瞬。
再擡眼,停跳的心又劇烈震動一下,季姜雙眼緩緩瞪大。
眼前,一手制住寶簾,一手轄制自己的,竟是個沒比自己大多少的小娘子!
還穿着墨綠窄袖的宮女服飾!!
季姜還沒反應過來,一旁被卡住脖子的寶簾先掙紮喊道:“怎麼是你?!你要幹什麼?”
季姜不敢擺頭,眼珠往旁邊一轉,滿含疑惑地看向寶簾。
她還認識她?
寶簾一看便知自家娘子的意思,立刻道:“六娘子,就是她......就是薛尚宮那個小宮女。”
“我跟她沒關系。”薛甯淡道。
那就是有關系了。
季姜想着,心間稍稍安定兩分。
季姜試圖講道理,“你.....你找錯人了吧,我從沒見過你,你這是幹什麼?”
薛甯那雙淡漠的眼直直盯進季姜的,冷道:“孟六娘子貴人多忘事,你不識得我,也不識得窈娘了?”
月餘過去,季姜猛然一聽這名字,那日雨夜心底的不安,即時又反複起來。
她幾乎立刻上前,急問:“她怎麼了?”
薛甯不防季姜敢上前,手上的匕首随着她上前的動作往後一縮。
再對上季姜微紅的眼,原本堅固的心防不由生出動搖,握着匕首的手卻收緊幾分。
“她怎麼了?”季姜不死心。
“孟六娘子不該是知道的嗎?《遊春圖》在你手裡,蕭峥沒有拿到,窈娘沒有被贖出來,”
薛甯深吸口氣,顫聲道:“還能怎麼,隻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