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兩人就這麼互不相讓地直視着對方,誰都不肯退縮。
李兖神色惱怒。
季姜臉色倒很平靜,隻是抓緊了手裡的碗。
她想,李兖若是敢動手,她就敢送他一碗滾熱的藥湯,誰都别想好。
兩人僵持一陣,李兖先發現對面的孟季姜臉色好像更白了,眉眼之間也浮上苦意,隻她偏硬撐着不肯退讓。
“啧,算了。”
李兖微微皺眉,到底先轉開視線,由自嘟囔:“我何必與這病秧子怄氣。”
聞言,季姜終于忍不住輕咳起來。
她用帕子捂着嘴,洩露出的咳聲細小微弱,像是極盡克制卻又難以忍受下發出的。
“哎,你……沒事兒吧?”
李兖眉間一下皺起來。
他偷瞄着她,目光轉向桌上的茶盞,手指動了動,一瞬後還是放了下來。
他似是覺得沒趣,站起來要走。
沒等他移步就聽外面飄進來一陣鬧哄哄的聲音。
“李兖!”
早走了的孟潇去而複返,他虎目圓睜大喊着,怒氣沖沖往裡間來。
李兖心下頓時一慌,起身掃視一遍屋裡。
見他慌亂,季姜眉間閃過一抹不解,随即又換上了濃濃的狡黠。
她掩着嘴角,被指了指矮榻,“你咳咳……那邊......”
李兖慌起來腦子就轉不動了似的,他身子一轉跳上了窗下的矮榻,推開窗子就要往外跳。
季姜手裡的帕子捂得更緊了些。
不捂不行啊,她怕自己笑出聲來。
不顧眼中咳出的淚,季姜看傻子一樣看着李兖,他又沒做什麼偷雞摸狗的事,平白的慌什麼?她一指還真就跳窗去了。
一條腿已經伸到窗外的李兖也在這一瞬悟了過來。
哎?他跑什麼?
他還沒威脅孟六呢!
還是正大光明進來的!
孟季姜還給他指路,她故意的!
那一瞬李小侯爺雖想得很多,可奈何身體比腦子快一步,另一條腿已經跨了出去。
同時,孟潇的影子在屏風上一閃而過。
顯然,李兖這會兒已經沒時間退回去了,不然照孟潇的性子,會跟他在屋裡打起來。
孟潇進來的一瞬,窗邊剛好滑下去一抹紅色衣角,那陣銀飾的叮鈴聲還在。
“妹妹。”
孟潇先看向季姜。
見她滿眼淚花,小臉蒼白的不像話,更是咳得停不下來,孟潇火冒三丈。
李兖這厮,實在過分!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做多想,孟潇揮手叫後面的映采照顧季姜,自己轉身去追李兖。
季姜怕他吃虧,在後面喊:“我沒事……”
然而,孟潇和李兖積怨已久,現在的狀況俨然已經不是季姜能喊住的了。
沒多久,外面果然傳來小厮們攔架的叫喚聲。
李兖和孟潇打在了一起。
後院被兩人打鬧得一團亂,孟五老爺聞訊很快趕來,甚至沒來得及送走秦兆功和他二弟。
“二郎,你們這是幹什麼?”
孟五老爺急得大叫:“來人,快來人,把他們倆給我分開。”
孟、李兩人都是自小跟着父輩在軍營長起來的,打起來有來有回不管不顧的,拉架小厮們被兩人誤傷,已經倒了一片。
“孟儲,你的人呢,還等什麼,等吃他倆喪席啊,動作快點,去把他們拉開。”
孟儲乃是孟詹山麾下副将,此次特地被撥給孟五老爺,跟去寒州接人的。
話落,院門外跑進來一幫持刀戴甲的侍衛。
領頭的孟儲還是懵的,“快快快,分開分開,咋了,又咋了這是?”
侍衛們一擁而上将兩人拉開。
被壓住的孟潇仍舊不甘心,大喊起來,“别拉我,五叔你别管,我今日定要給他個教訓,他張狂成性、目中無人,真當我孟家是軟弱可欺的不成?”
李兖甩開拉自己的侍衛,叉起腰,朝對面侍衛擺了擺手。
“别攔他,來來來,讓他打死我,反正我回京也是個半死,我死也拉上個孟家人。”
孟潇更怒,“你過來,你給我過來......”
李兖也不怵,抽了侍衛的刀就往孟潇手上遞,“來來來,拿穩了,砍死我......”
“十四郎!”
“十四郎!”
哥舒和冬生伢得了消息,馬上趕到了孟宅來,身後還跟着蕭屺身邊的侍衛。
哥舒擋開孟家的侍衛,自己拉住李兖,哄他,“十四郎,咋鬧到這兒來了,這是孟二郎,可不能動刀啊。”
見李兖無恙,冬生伢轉身擡臂,用燕北的禮節先給孟五老爺行了禮。
孟潇揮手“少來這些虛的,李兖他闖我妹妹閨房,把我妹妹氣成那樣,你們要是看不住他,就把他留這兒,我們孟家替你管教管教。”
“不是,”李兖既震驚又憤怒,快要炸了,“誰氣誰?!”
孟潇道“氣死你活該!”
“好了,都别吵了。”孟五老爺阻止兩人。
“五叔。”
小娘子溫弱的聲音傳來,季姜蒼白着臉,由旁邊女使扶着立在門下,陽光一照,她臉白的不像話,身形單薄得好像一陣風就能把人吹走。
院裡一幫大老粗瞬間安靜下來,連呼吸都放輕了。
小娘子沒帶幂籬,孟儲揮揮手,帶着侍衛先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