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遙知是千絲樓的頂尖刺客,她若想消失得無影無蹤,旁人自然尋不到半點蹤迹,可程拾一是她養大的,多少摸透她的手段和心思。
她纏得柳遙知很緊,像個抛棄的幼犬眼巴巴跟着她。
“你長大了,本事能耐大着”,柳遙知素來是吃軟不吃硬,何況面對程拾一,隻好勉強透露出個大概方位。
"行了行了,現在告訴你方位了,若是有意外我定派人傳訊告知你,等你來解救我",柳遙知佯裝生氣,将她打發走,“你最厲害的大人”。
程拾一蹭了蹭她的頸脖。
“乖乖等我歸來”。
程拾一離開後,柳遙知所有笑意隐去,疲憊倚靠在牆邊,她偏愛豔麗的珠串,即便綴滿頭也依舊風情萬種,妖而不俗。
腳步聲傳來,她撩一把頭發,又恢複成那副無堅不摧的模樣,看向葉庭,“你怎麼來了”。
“你都多久沒來看我,難不成我還不來”,葉庭走近,風流多情的眉眼在柳遙知眼前放大,“又騙阿溪”。
“嘶,輕一點”,葉庭道。
“關你屁事”。
頭發被柳遙知拽住,葉庭爽得發顫,擡頭仰視她,明明生得那般高大,卻主動彎下腰,迎着冷峻的眉眼,調情似的含住她的耳墜,“想你了”。
“遙知”,葉庭與她耳鬓厮磨,語調含情,“你會忘了我嗎?不行,就算埋進土裡也不能忘了我,我要把你挖起,白骨不朽,這樣就能永遠一起”。
一個響亮的掌聲在他臉上響起。
***
小販們挑着新鮮荷花走街串巷吆喝,竹筐漏着水,留下一地水漬,直到看見有孩童拿着綠荷包飯奔走嬉耍時,程拾一才想起今日是觀蓮節。
觀蓮節,顧名思義,是為荷誕,為荷蓮慶生的日子,每逢今日,宵禁暫除,湖中畫舫,箫鼓都彙集在湖塘溪浦賞荷,遊人吹彈歌唱,湖上歡歌載舞。
白日泛舟賞荷,飲酒作詩,夜裡則在湖中放荷花燈,賞燈做樂,燈火通明亮徹整夜。
既是觀蓮節,少不了吃蓮食,所謂蓮食,即是食用蓮花蓮藕等制成的食材,近年來京城還流行起用蓮花釀酒和以蓮花瓣汁做糕點。
因節日緣故,街道上人潮湧動,熱鬧非凡,不出幾步便能碰見挑着荷花藕節吆喝叫賣的小販,程拾一對節日并不熱衷,隻是路過商鋪攤口時,還是買了一些。
起初,她隻買了三人份。
也許阿舟會回來,程拾一想,屆時如果發現沒有自己那一份,指不定會生氣。
後來想想,又買多了幾分,也許顧大人又會如先前一般,一不小心路過自己門前。
不知何時起,程拾一的家中增添了許多不屬于她的物件,像流水一般一點點侵蝕。
隻是這兩日程拾一未曾見過顧執蹤影。
仿佛兩人之間的絲線被切割,各自回歸原有的軌迹。
顧執依舊是官場顯赫,名門公子,而程拾一依舊忙于生計,掩于塵世不為所知。
等她抱着一大堆雜七雜八的物品推開院子門時。
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東西散落落了一地,泛着銀光的匕首橫在來者脖子,隻需稍稍用力,鋒利的匕首立即劃破薄弱的肌膚,割穿他的脈搏。
沒等來顧執,倒是等來了本該蹲着大牢的盜賊。
“真粗魯”,陳深像是沒看見那把散發着殺氣的匕首,露出那雙尖尖的虎牙,懶散舉起雙手“我來看看你而已,怎麼還對客人動起手來”。
程拾一不為所動,“你如何出來的”。
陳深眉眼驕傲揚起“你沒聽過我在江湖上響亮的名聲嗎?區區一個地牢,怎麼可能關得住我”。
他眼神一轉,指尖輕輕抵住刀尖,滿不在意道“快放開,你怎麼這麼警惕,我一進來你便發現了”。
“我四歲開始練劍”,程拾一收回匕首,彎下腰撿拾地上的東西,“這僅是基礎”。
陳深一起幫她撿,聞言恍然大悟道“難怪,先前還想同你比試比試,如今想來,也許不用比也明了”。
程拾一動作頓了頓,偏頭看他一眼。
陳深咧嘴一笑,明明比她年長幾歲,卻依舊像個玩鬧孩童,“怎麼,以為我會同那些鼠目寸光的男子一般輕視你們”。
程拾一沒說話,隻是背對陳深彎腰撿滾了一地的果子。
露出的脖頸無害又脆弱。
陳深舔過尖牙想:這可不是示弱。
但凡他有一絲殺心,那雙纖細的手會迅雷般伸來,毫不猶豫擰下自己的腦袋。
“你們這些能夠遊走江湖的女子,小瞧你們才是犯了大忌”。
“你怎麼逃出來的”,程拾一問他,“為何來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