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隻是想逗一下她,卻見這人歪了歪頭,當真認真思考起來“不是,和大人一起的時候話會多一些”。
顧執在她面前毫無保留,總會上心頭,像是這世間最不快樂的人,程拾一莫名不想讓他這樣,因此格外花心思。
“和我就沒話是吧”,林峰投了一個石子,砸出一個小水坑,“好歹也相識了這麼久”。
“我要去行軍”,林峰說。
酒意上來了,程拾一的眼眸像蒙了一層水霧,她垂着頭,眼神有些迷離,卻還是認認真真聽着。
“其實我偶爾還挺羨慕你,你爹娘一定很疼惜你吧,不然你也不會這麼拼命尋找真相”。
“我沒見過我的爹娘呢,生下來就是一個人,後來遇見主子,才有家”。
“你這人,還在聽嗎?”,林峰見程拾一垂着頭,他五指張開在她面前晃悠,換來後者迷惘懵懂的眼神。
林峰眼裡盛滿笑意:“真的是,酒量這麼差,還敢喝”。
怕她醉倒不省人事,林峰想從她手中搶過酒壇,卻被程拾一靈巧躲過,即便醉意上頭,她的動作也沒有一絲阻滞。
“……沒有醉”,酒壇抵在她的臉頰,她歪着頭,碎發落在纖長的羽睫,烏黑的眼眸通透溫潤,顯得格外乖巧,“我在聽……”。
隻有喝醉的人才強調自己沒有醉。
空氣有些燥熱,林峰眼神錯開。
“為什麼要走?”,林峰聽見她問,程拾一的聲音很輕,如果沒有仔細聽,也許會錯過,“顧執怎麼會願意讓你離開”。
林峰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突然道“蘭錦離開顧府了,她托我告知你,她說她現在在繡坊拜了一位很有名望的繡娘習藝”。
“她說會和你再見”。
“真好”,程拾一飲一口酒,眉眼彎彎像月牙,梨渦在臉上若隐若現,“她真好”。
“你呢,之後要如何做”,林峰偏頭看她,“還要繼續留在京城”。
“不”,程拾一搖搖頭,“大人說他很快會厭棄,不會停留太久” 。
林峰嘴角不受控抽搐一瞬,,想笑又生生抑制住,反而顯得表情扭曲,眼神意味不明。
他欲言又止,不知道是否該在今日給她一些提醒,又覺得她醉了也許聽不清。
“為什麼這般看着我”,程拾一将抵在嘴邊的酒壺移開,罕見露出一個燦爛明媚的笑容,她神色輕松,說出的話卻讓林峰如迎當頭一棒。
“你知道大人在騙我”。
林峰呼吸一滞,面部肌肉瞬間緊繃,腦海卷起風暴,一瞬間湧出許多疑問,什麼時候知道,怎麼知道,怎麼會突然這麼說,怎麼……
還有,他這不算洩密吧……
“我詐你的”,程拾一緩緩擡頭看着林峰,她笑起來,帶着些得意與狡黠,“嘿,我真厲害。”
“本來不這麼想,但是你的反應太誠實”。
她點點頭,說“原來如此”。
林峰啞口無言。
他沉默往空中抛着手中的石子,石子很有重量,砸在手背生疼。
酒壇快見底了,程拾一摸一把被酒水浸得濕潤的嘴唇,手中的壇子卻突然被人搶走。
她擡頭,卻見那雙漂亮的眼眸居高臨下望着自己,不悅地眯起。
顧執往酒壇裡面瞟一眼,見空了。
他扯了一下嘴角,問“入迷了?”。
程拾一愣愣看着他,點了點頭。
顧執:“喝傻了”。
“還不走,打算坐到地老天荒,還是打算在宵禁之後直接睡進地牢”。
林峰抖了個激靈,他飛快瞟一眼程拾一,瘋狂給她使眼色,結果後者根本不理會。
“你再不起身,我就将我屋内那三塊木頭當柴火燒了”。
顧執前幾日不知從此尋來幾塊上好的木頭,程拾一愛不釋手,幾乎每天都要摸上一遍。
這話一出,威懾力極強,程拾一立馬起身,也許是踩到石頭,身形有一瞬間不穩。
顧執沒有動。
程拾一很快挨近林峰,後者下意識拉住她。
“站好”,顧執說。
近河的岸邊崎岖不平,程拾一後來卻走得穩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