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沒有給出回答。

沉默也是一種回答，就像什麼都不做也是一種選擇。

約翰在茫然中回想面見過的那位自稱金雀花的年輕女孩的臉，那張稚氣未脫、完全沒有殺意的臉。

如果面孔可以是法術變的，那眼神呢？約翰想破腦袋都覺得那應該不是殺人者的眼神。可如果……人在她眼裡不是人呢。

“您覺得……”約翰一開口就覺得嘴裡幹澀的要命，吞咽了兩口唾沫也沒有好轉，“您覺得魔女會把人當人嗎？”

“不要試圖理解魔女。”赫爾聲音發冷，“你哥把你慣壞了，這方面的教育居然要從頭學起？”

他合攏最後一本書，對約翰做了個跟上的手勢。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的步子邁得又急又快。

“……可是、恕我冒昧……”約翰望着赫爾已經踏上樓梯，并且馬上就要踏出地下室的腳踝，期期艾艾道，“魔女是被魔鬼選中的……如果有的選，她們會想成為魔女嗎？她們……是自願的嗎？”

“假設是沒有意義的。”地下室的暗門上方傳來赫爾的聲音，“更不要試着共情魔女。”

真是好聖女、好正确的答案啊。約翰忍不住想。

但他從地下室鑽出來的瞬間正好迎上赫爾的眼睛。

這位深色瞳子的男聖女眼睛裡并非沒有任何波瀾，好像同樣的問題他也曾經思考過很多次。

“如果你要餓死了，魔鬼說隻要你成為祂的眷屬，祂就能讓你永遠不會再嘗到饑餓的滋味，你會答應祂嗎？”

這怎麼……這怎麼能行呢？約翰看着赫爾的眼睛，一直以來接受的教育讓他想要說出否定的答案，他卻沒有勇氣直視着赫爾說出這句話。

“如果你全家都被壞人殺了，魔鬼說隻要你成為祂的眷屬，祂就會幫你報仇，你會答應祂嗎？”

約翰腦子裡嗡地一聲。

隻是稍微想象父母和哥哥倒在血泊裡的場景，他就無法呼吸。

如果真的發生了那種事，也許他……

“如果你最重要的人因病去世，死前有諸多遺憾，魔鬼說隻要你成為祂的眷屬，他就幫你把最重要的人複活，你會答應祂嗎？”

聯想到上一個問題，約翰忽然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沒有矯飾自己的真實想法，語帶羞愧道：“我會。”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天真在哪裡。

自願與否并不重要。

如果是一個快要餓死的女孩為了吃飽飯選擇與魔鬼交易，真正能在道德制高點上譴責她的人也不多；如果是一個被殺了全家的女孩為了複仇選擇與魔鬼交易，這件事甚至能成為民間故事中的傳奇；如果是一個失去摯愛的女孩為了彌補遺憾選擇與魔鬼交易，這也不過隻是人之常情。

但這并不能改變魔女是魔女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