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注視着約翰。

聖光之燭在他們腳下搖曳，自下而上的搖曳火光在彼此的臉上投下晦暗的影子。

約翰不由得開始緊張，他這樣自作主張地提出建議，在聖女面前是不是太僭越了？

然而隻是轉瞬之間，赫爾就收回了目光，食指向着地上的蠟燭一指便轉過身去。

“你終于有點自己的主意了。”

約翰沒從赫爾這句話裡聽出來喜怒，沒有愛麗絲在旁邊偷偷解釋，他一下沒想通這句話到底是諷刺還是誇獎。隻是晃了晃神，約翰就發現赫爾已經邁出去三步，他拾起蠟燭後得快步小跑才能跟上。

前行的一路赫爾都保持着沉默，他走得很快，但節奏把握的很好，是約翰努努力就能趕上的程度。既不會過分消耗體力，同時也能加快行進的速度。

燭火所經之處霧氣被驅逐，再合攏，讓赫爾回想起跟随教皇巡視海港時的夜景。

在那個晚上他和教皇被鹹腥的海風吹亂了頭發，在碼頭旁看着打了燈的船隊駛入大海，水和夜是同樣的黑，隻有海風帶起的波瀾能映出星星點點的月光，一串人造的暖黃燈光越駛越遠，直到徹底被漆黑的海浪吞沒。

教皇告訴他，他們理應對這船上的人緻敬，他們是探索世界邊緣，試圖找到魔鬼蹤迹的聖者。《聖書》中記載着在太陽永遠不會照到的極西海島上有魔鬼的最後一座人間行宮，行宮有通往地獄的通路。盡管被封印的魔鬼無法降臨人間，隻能在地獄收割有罪的靈魂，可偶爾神也會閉上眼小憩片刻，那時魔鬼便可能分出一具隻有意識而沒有力量的分身，然後從行宮來到人間。

魔女即将出現的年代，這具分身很可能降臨到人間四處遊蕩，尋找合适的罪惡載體。

鑒于魔女出現的時間往往是一次神聖戰争結束後二百年到四百年不等，每次神聖戰争後的一百九十年開始，曆代教皇都會派遣船隊前往極西，名義上是探索海洋，實際的目的是尋找魔鬼的分身。

赫爾長大的村子裡就有一條河，所以他深知水的脾氣捉摸不定，不知道哪天就會改道、哪天又會決堤，而海作為衆水的盡頭更是難以揣測。

所以自然，每年都會有這樣的船從海林港出發，卻不是每年都會有船回來。

而現在他就像那艘船的船長，他的船上除了自己還有其他人。

他信任自己一點一滴磨砺出的力量，在這裡他有能保護好自己的自信，但他的船員呢？

愛麗絲和約翰這兩個弱的要死的家夥該怎麼辦？

教皇隻教過聖女該如何保護世界，為了保護世界，其他人都可以為了聖女犧牲；赫爾隻學過如何保護自己，為了保護自己，他可以與任何威脅自己的人為敵。

聖女和赫爾都不知道該在這種時候怎麼保護具體的人，讓他們毫發無傷。

不過片刻，他們就趕到了曾經躺着哈維神甫的那座二層樓。不出赫爾所料，愛麗絲和哈維神甫已經都不在這了。

隻要看上兩眼，赫爾就能在環境裡清楚捕捉到戰鬥的痕迹。愛麗絲和約翰遭遇的場景在他的頭腦裡重繪成畫面，令他的眉心微微蹙起。

“她還和你說了什麼？”赫爾問話的同時已經向打開的房門走去。

“愛麗絲小姐……”約翰亦步亦趨地跟在赫爾身後，語氣有些顫抖，他不敢想愛麗絲現在在哪裡，到底是什麼情況，“她說讓我們試試對其他鎮民使用治愈神術……她覺得哈維神甫這樣的不是個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