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上次兩人争吵已過去好幾日,兩人冷戰,或者說楚容單方面冷戰已經讓小新子屢見不鮮了。據他所知,大人三次出宮,回來次次臉色不好看。
謝玄本來就惱火,楚容不理自己,無疑讓他更加生氣。偏他還最受不了楚容的冷落,若是不主動說些什麼,兩人一天都說不上一句話。
這日謝玄剛進蘭池宮,發現桌案上已擺好了茶水,就像知道他要來似的。他拿起茶杯潤了潤嗓子,發現竟然不是冰糖菊花水。
“院裡的花晾曬做成的茶包,不喝完嗎?”楚容掃了眼他面前的茶水,忽然說道。
見楚容主動和自己說話,謝玄頓時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連前幾日殘餘的怒火都消散的無影無蹤。
從前楚容生氣時都不會正眼瞧他,哪會管他喝什麼茶?他下意識拿起來喝了個幹淨:“你親手做的嗎?”
楚容眼神瞟到謝玄腰上的那串珠串,回過神道:“不是。”
謝玄卻毫不在意,微微一笑:“不是,朕也會喝完。”
晚上謝玄堂而皇之的留了下來,由于胳膊受傷,太醫曾囑咐過最好不要行房事。雖然他覺得并不礙事,但鑒于楚容氣未消,臉上明晃晃的就差把滾字寫上去了。
謝玄再不甘,也隻能老實躺着,順便在心裡唾罵慕容旻。
第二日他醒來時,往旁邊一摸,楚容已經不在了。謝玄微微皺眉,剛想開口喊人,卻發現自己竟然說不出話!
謝玄随手拿過一個茶杯擲在地上,冷靜下來後心頭湧上一股怒火,怎麼會這樣?誰這麼大的膽子而堂而皇之的把他毒啞?
正當他胡思亂想時,有人走了進來。楚容目光落在謝玄身上,面色波瀾不驚。反倒是李福泉驚叫道:“哎呀,皇上你怎麼了?”
謝玄不耐煩的指了指喉嚨。
“怎麼不說話了?”李福泉吓得花容失色,尖着嗓子喊,“太醫,傳太醫!”
“不用了。”楚容淡淡道,與李福泉相比,他顯得十分平靜,“這藥毒不啞他,隻是三天不能開口說話。”
李福泉臉上閃過一絲驚愕,謝玄也眯起了眼睛。
楚容從容不迫的坐下:“我翻遍醫術按照藥房配出的啞藥,滋味如何?”
謝玄臉色瞬間陰骛至極,隻可惜他說不了話,隻能瞪着楚容以表示自己的憤怒。
直到此刻他才反應過來自己上了楚容的當!昨日那杯茶恐怕是楚容特意放在他等喝的,偏自己竟然還因為楚容一句話傻乎乎的全喝光了!
謝玄又怒又急,又拿起一個茶杯狠狠扔在李福泉腳邊。李福泉猛然驚醒,急忙跑出去請太醫了。
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進去沒半刻鐘,因找不到解決辦法,又被謝玄拿着茶杯砸出來了。章淼懷疑,若非皇上這會不能說話,否則一定要喊着砍了他們的腦袋。
想到自己食君之祿,竟束手無策,毫無辦法,心底不由有些羞愧。
殿内,楚容冷眼看着滿地狼藉,吩咐讓王新打掃幹淨,再去庫房拿新的茶具花瓶給謝玄繼續砸。
小新子一邊打掃,一邊心道,楚大人雖看着冷漠難以接近,實則對他們下人很是寬宥溫和,沒想到這會竟下這麼狠的手,直接把皇上毒啞了。
不過皇上有時候說話是不好聽。他看着楚容悠閑鎮定的模樣,又想,這若是換一個人這麼做,早就被拉出去砍頭抄家,誅九族了。
這三日謝玄對外稱感染風寒,既不上朝,也拒見任何人。其他人也就算了,饒是賀蘭旭也見不到,這引得不少臣子好奇至極,就算感染風寒也用不着誰都不見吧?
謝玄嗓子恢複後,開口說的第一話便是:“楚容,朕真沒想到你也會玩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彼時蘭池宮中海棠開的正豔,楚容正在廊下照料那幾盆吊蘭,素衣玉冠,風姿綽越,他聽着謝玄咬牙切齒,譴責憤怒的語氣,神色坦然:“要說下三濫,誰又能比得過你?”
謝玄步步逼近,凝視着他:“你就是料定了朕不能把你怎麼樣。”
“君子之言,洋洋盈耳。小人之言,谄媚無骨。鄉野之言,鄙陋不堪。或好或壞,都尚可一聽。至于你,謝玄。”楚容擦完手,将手絹放下離去,“你還是不說話最好。”
謝玄聽出他口中的譏諷,怒道:“你敢罵我?”
竟然說他連那些粗鄙的鄉野之人都比不上?!
謝玄下意識拿那幾株盆栽撒火,想到這是楚容精心照料許久的,若弄壞了,楚容雖嘴上不說,必然不會給什麼好臉色。他吸了口氣,硬生生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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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朝時,督察院将魏禮民近些年的罪行整理上奏,謝玄手段狠厲,毫不留情,凡是牽涉其中的官員降職的降職,關大牢的關大牢,就連高裕都被請去了都察院。
一整個上午馬正都提心吊膽,吓得魂不守舍,連旁邊人說話都聽不見。他下朝回家後連飯都不來不及吃,一到天黑,就連忙讓人備轎去相府。
為掩人耳目,馬正特意讓轎夫走的窄巷,小巷内安靜如斯,他坐在轎内依稀可以聽到街上走夫販卒響亮的叫賣聲。
此時夜幕降臨,華燈初上,街上熙熙攘攘,酒樓茶坊内也一番熱鬧景象。馬正卻無暇顧及,他滿腦子都是高裕被都察院請去問話的事。薛相不是說,他會處理嗎?為什麼高裕還會被帶走?下一個是不是就輪到他了?
他急切的想到相府問個明白,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于是催促轎夫走快些。
哐當——
馬正猛地撞到了額頭,疼的抽氣,他唰一下掀開轎簾,罵罵咧咧道:“瞎眼的奴才,怎麼看路的?”
罵完,他才發現前方停着一輛馬車,幾乎把巷子堵得死死的。他氣不打一處來,還未開口,便見一俊秀的年輕人從馬車上走下。
他手拿折扇,眉眼含笑:“馬大人,好巧,這是往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