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樓 二樓包間
馬正自坐下後就搓着手,眼睛不停的往四周瞟,誰能想到他在去相府的路上碰到了賀蘭旭,又莫名其妙被他“請”來酒樓吃飯。這賀蘭旭乃當朝新貴,還是皇上的心腹,他好端端的為何要和自己吃飯?他想幹什麼?
另一邊,賀蘭旭一直在不動聲色的打量着馬正,即便他極力掩飾,賀蘭旭還是看出了他眼底埋藏的恐懼和不安。
直到上完最後一道菜,小厮關門而去,賀蘭旭粲然一笑,拿起酒壺給馬正倒了一杯:“這竹葉青是天香閣的珍品,外面喝不到,馬大人嘗嘗。”
馬正誠惶誠恐的捧住酒杯:“謝賀蘭大人。”
賀蘭旭臉上一直挂着溫潤無害的笑:“隻是單純吃個飯而已,馬大人不要緊張。”
馬正擠出一個笑:“賀蘭大人說笑了,我...我不緊張。”
賀蘭旭笑意更盛,他指着馬正面前的菜道:“這青蘿蔔絲鲫魚羹用的魚是今早特意從蘇州運來的,還新鮮着呢......”
賀蘭旭洋洋灑灑的介紹着桌上的菜,馬正面上賠着笑,實際根本沒聽進去。賀蘭旭講完菜,又開始扯一些無關痛癢的閑事說笑,好似就是來找他閑聊的。
馬正心裡像被油煎一樣,在聽了賀蘭旭閑扯半個時辰後,他終于忍不住了,汗顔問道:“不知賀蘭大人找我前來所為何事?”
“沒什麼事。”賀蘭旭道,“馬大人乃朝中股肱之臣,這麼多年來為朝廷,為皇上盡心盡力,恪盡職守,賀某打心底敬佩,隻是請大人吃個飯而已。”
馬正一邊賠笑,一邊在心裡大罵賀蘭旭還不說人話:“賀蘭大人過譽了,在下隻是做了自己該做的,哪裡值得大人這頓飯?”
“馬大人無需自謙,賀某就算再請十頓飯,大人都擔得起。”賀蘭旭抿了口酒,“自皇上登基至今,若不是有朝各位大人,哪能有今日國庫充裕,政治清明,百姓富足的盛景?”
他話鋒一轉,又道:“隻可惜并非所有官員心裡想的都是朝廷皇上,貪贓枉法,魚肉百姓的大有人在。近幾日朝中發生的事情,想必馬大人都知道吧。”
馬正心裡咯噔一聲,心道,終于來了。
他面上佯裝鎮定:“下官知道。”
賀蘭旭歎了口氣:“陛下對此很是憂心,也大為失望。”他暗自注意着馬正的反應,繼續說道,“尤其是魏禮民貪贓枉法,以權謀私,為一己私欲,而置朝廷百姓于不顧。這樣的人真是配不上朝廷命官四字。”
馬正正義凜然道:“魏禮民犯下如此大錯,實在可恨!真乃江山社稷之毒瘤!依下官看,就該砍了他的腦袋!放在西門菜市場以示懲戒!”
賀蘭旭被他逗樂,忍不住抿唇一笑,正色道:“可惜魏禮民一案牽涉官員衆多,哪能這麼快處置他。不過也快了,大人不必着急。”
馬正一聽,心裡瞬間急了,他佯裝無意道:“聽大人的意思,莫非那魏禮民都招了?”
賀蘭旭:“诏獄内百十種酷刑,再硬的骨頭走一遭都變成爛泥了,焉有不招之理?”
馬正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那就好,那就好。”過了片刻,他沒忍住,又問:“那他都招了什麼?”
賀蘭旭不答反問:“馬大人覺得他應該招什麼?”
馬正:“大人說笑了,這我哪知道。”
賀蘭旭頗有深意道:“總之皇上秉公行事,既不會冤枉一個好官,當然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官貪官。”
馬正驚出一身冷汗,一時都不敢去瞧賀蘭旭的眼。
賀蘭旭假裝看不到他臉上變幻莫測的表情:“不過我确實聽說了一些關于大人的謠言。”
馬正猛地擡起頭,臉上滿是驚恐,他意識到自己失态,急忙低下頭,強顔歡笑道:“什麼謠言?”
“方才也說了魏禮民一案牽扯人數衆多,朝中好幾位大人都被請去問話。”賀蘭旭道,“賀某聽說有人為了戴罪立功,竟然污蔑大人你夥同魏禮民貪污軍款,以次充好給将士做棉衣的事。”
說到這,馬正手一抖,杯子哐當倒在了桌上。
賀蘭旭一邊扶起,一邊倒酒,“這事若是真的,說不定皇上會看在他戴罪立功的面子上網開一面。”賀蘭旭聲音很好聽,清透明朗,馬正卻覺得這聲音如鬼怪索命一般,吓得面無血色,僵在原地,“可惜,他污蔑的是大人你,必然不會得逞。大人怎麼可能做那種誅九族的大罪呢?待賀某查明真相,一定還大人一個清白。”
馬正聽到這已是四肢發麻,怯懦又生氣道:“是誰?”
賀蘭旭一展折扇,笑而不語。
馬正總算明白賀蘭旭為何年紀輕輕便能穩居相位。這人從頭到尾臉上都挂着溫和無害的笑,僅憑一張嘴就能令他崩潰于無形,感到恐懼不安,心計不可謂不深沉!
此外,他算是聽明白了,這賀蘭旭今夜請來,實則就是暗示他,隻要查清魏禮民一案,他無論如何也逃脫不了幹系。
馬正又怕又怒,内心還有些埋怨薛炳業,薛相不是說這件事他會處理嗎?到底是誰為了活命這麼害他?魏禮民應該沒那麼傻,他若是說了直接死路一條。千回百轉間,馬正想到了一個人。
難道是高裕?
對,肯定是他,當日在相府,他就在一旁聽着!怪自己太害怕,竟然沒留個心眼,讓他聽去!這個王八蛋為了活命竟然出賣自己!
馬正恨不得咬死高裕,他惶恐怯懦的眼底劃過一抹殺機,眼下擺在他面前的隻有一條生機。
思及此,他猛地站起,朝賀蘭旭跪下:“求大人救我一命!”
賀蘭旭佯裝驚訝,立馬去拉:“怎麼了這是?”
馬正抓住他的手腕,絕望的眸中夾雜着一抹瘋狂,他咬牙道:“大人,我有事要禀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