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這事是謝玄做的手腳,為何薛炳業這麼多年來不發一言?殺妹之仇,他就這樣忍氣吞聲,甘願對仇人俯首稱臣?薛炳業此人位高權重,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絕非隐忍大度之人。
可若不是謝玄做的,這事未免太過巧合。
薛貴妃作為榮耀加身的寵妃,究竟做了什麼惹怒先皇,以至于先皇不惜将她勒死?此事乃宮中秘聞,但凡宮中秘聞,大多是見不得光的皇家醜事,莫非是.....
楚容看似平靜,内心卻已然亂作一團,直至走到一處禅房,才撫平心緒,隻因李福泉已經站在那等他。
“哎呦,楚大人你可來了,陛下等你好久了,說要和你一塊嘗嘗昭甯寺的齋飯。”
楚容推門而入,謝玄坐在一個素色蒲團上,面前放着紅泥小火爐,一股清幽的茶香自爐内飄出,他手執瓷杯,正在悠然品茶。
見楚容過來,他放下茶杯,嘟囔了一句:“怎麼來這麼晚,我都快餓死了。”
楚容面無表情的坐在他半米之外:“有誰攔着不讓你吃嗎?”
謝玄愣住,一是楚容竟然沒有像往常那樣無視他,二是不僅沒有無視他,話語中還帶着些火氣。
他想問楚容怎麼了,是不是給趙皇後上香心情不好。轉頭一看,見楚容離自己這麼遠,直接擰眉道:“誰準你坐這麼遠的?給朕過來!”
楚容淡道:“我不餓,你自己吃吧。”
“不餓?”謝玄冷笑一聲,“不餓也得吃,坐過來吃。”
李福泉不知道怎麼吃個飯也能吵起來,他看出陛下想過去坐,隻是礙于面子不願低頭,于是趕忙遞台階:“陛下,方才在這裡煮茶,到處飄着茶香,到時候和飯香混在一起,多難聞啊。楚大人挑的這個地方好,聞不到茶香,不如陛下坐這?”
這理由簡直要多蹩腳有多蹩腳。
謝玄沉着臉起身,走到楚容對面坐下。
李福泉喜笑顔開,趕忙讓人上菜。昭甯寺的齋飯是素齋,雖食材簡單,但别有一番風味。楚容原本隻是想簡單吃一兩口,最後竟也吃了不少。
謝玄臉色好看了許多。
用過齋飯後,寺裡的方丈帶着兩個和尚來拜見謝玄。
每年祭祖後,方丈都會帶人向謝玄彙報廟裡大大小小的事務,順便向朝廷讨要今年的香火錢,昭甯寺因屬于皇家寺廟,修繕寺廟,重塑佛像,布道傳經還有和尚們日常花銷,光靠日常香客的捐贈是遠遠不夠的,還須朝廷撥款來維持生計。
彙報廟内事務不過是走個過場,他們真正的目的還是讨要香火錢。
換作是以前的皇帝還會象征性聽聽,謝玄一向懶得走這些過場,主持還沒說幾句,便打斷說回去讓戶部撥銀。
幾人齊聲道:“多謝陛下。”
謝玄指着一旁的精神抖擻的布衣和尚:“以前怎麼沒見過這位?”
方丈雙手合十:“啟禀陛下,這位是慧能師傅,這兩年一直在民間遊蕩,化緣講道,前不久才回來。”
謝玄哦了一聲。
一旁的李福泉忍不住道:“這位慧能師傅難道就是傳說中料事如神,卦卦精準的那位?”
謝玄悠悠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福泉陪着笑臉:“皇上有所不知,朝中許多大人都排着隊請這位慧能師傅算卦呢。”
謝玄:“算什麼?”
李福泉謹慎道:“應當是官運姻緣之類的。”
謝玄眼中浮現一抹譏笑,心道,這些老古董一個個看着如此正經,竟也信這種東西。誰升誰降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他可比和尚算的準多了。
“哦?算的如何?”
慧能道:“啟禀陛下,貧僧隻是看個皮毛。”
謝玄饒有興緻的問:“慧能師傅,可否幫我算一卦?”
慧能一愣,誠懇道:“自然是可以的。”
主持猛地咳了一聲,先不說皇上讓他算卦已經是天大的殊榮,他竟然還敢一口應下去算當今天子的命格,一個說不好就是殺頭大罪。
主持心急如焚,見慧能不為所動,訓斥道:“慧能,陛下是真龍天子,洪福深厚,豈是你能參透的?不要胡鬧了。”
說完他又替慧能求情: “陛下,慧能一時冒犯了陛下,請陛下見諒。”
“無妨。”謝玄道,“慧能師傅盡管算就是,朕隻當玩樂。”
慧能木讷着點點頭:“不知陛下要算什麼?”
謝玄勾了勾唇角,他托着下巴,眼含笑意的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楚容,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字:“姻緣。”
楚容對上到他投來的視線,嫌惡的移開目光。
其他人臉色一變,慧能倒是淡定的很,他點點頭:“那就請陛下寫下兩人的生辰八字。”
謝玄讓人取來紙筆,在紙上唰唰寫了幾字。慧能看了許久,眼底先是有些疑惑,接着眉頭一皺,方丈和主持在一旁膽戰心驚,生怕他說出惹陛下不高興的話。
“卦象如何?可有緣分?”謝玄懶洋洋道。
慧能起身認真道:“回陛下,從卦象上看,陛下與此人緣分淺薄,看不出有什麼姻緣。”
謝玄臉色一僵,方丈見狀在一旁拼命使眼色,示意他說些好聽的。
“沒算錯?大師,你可想清楚了?”他臉上雖挂着笑,語氣聽上去極為不滿。
方丈眼皮子都快抽筋了,是個人都能聽出來陛下的意思,此時說些好聽的,興許還能補救一下。
主持也咳嗽個不停,急出了一頭汗。
謝玄冷眼看着兩人的小動作:“主持師傅嗓子不舒服就去喝口茶。”
主持瞬間沒聲了。
慧能絲毫沒聽出那話中的威脅不滿,一臉正色的繼續道:“貧僧看了好幾遍不會錯。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陛下還是順其自然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