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疑惑着,已有眼尖的百姓認出面前這位面容清秀的女子,正是當年平定杜化叛亂,解救江州百姓于水火之中的劉付清泠副将。
那人一聲驚呼:“鄉親們,這位就是當初那位女豪傑,是咱們江州百姓的救命大恩人啊!”
這人一嗓子吆喝,越來越多的百姓認出了劉付清泠,隻見一位斷臂男子步履蹒跚走出,他眼眶内盈滿熱淚,走到劉付清泠跟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恩人!那麼多年過去了,我終于等到你了,當年要不是你,我怕是早就死在那杜化的刀下了。”
有了第一道感謝的聲音出現,越來越多當年被劉付清泠救過的人湧上來表達感激。
眼前的人越積越多,慢慢的,烏壓壓堆成一衆黑影,劉付清泠靜靜看着,眼前的黑影逐漸開始搖晃,她眼前如排山倒海似的天旋地轉,緊随其後的是一排星點如煙花般炸開,伴着視線上下遊動。耳畔的嘈雜被一段突如其來的耳鳴中斷,劉付清泠的身子不受控地直挺挺向後倒去,在意識消失的最後一秒,沒有意料之中的疼痛,而是一個溫暖寬廣的胸膛穩穩地接住了她。
……
賀從風守在郡守府外,眼前突然閃過些什麼,待他定睛一看,隻見一風風火火的黑影飛似地竄出,意圖趁内外侍衛交接之際蒙混進府。賀從風眼疾手快地伸手攥住了那人,待看清眼前人的模樣,他冷笑諷道,
“喲,這不是花大小姐嗎?不是很有骨氣嗎,怎麼這會兒又回來了?”
花飛淩被賀從風揪着衣袖定在府門前,動也動彈不得,此話一出,她臉飛似地竄紅,急赤白臉地應道:“我…我先前那是不知道!”
花飛淩趁面前這人沒反應過來,扭身掙脫了他的手,她順勢拍了拍衣袖的灰塵,挺起胸脯說道,
“我花飛淩一人做事一人當,錯了就是錯了,你趕緊放我進去,我要給玉淵将軍當面道歉。”
賀從風雙手環抱在胸前,轉身進了府。
這是默許她進去了。
花飛淩還在暗自竊喜,賀從風一番話猶如晴天霹靂般砸下。
“我現在放你進去也沒用。”賀從風在前面走着,身形寬大挺拔,将花飛淩眼前的視線遮了個大半。
“劉付二小姐多日操勞,現下昏迷了過去,想必剛才你也看見了。我家将軍正在房中為劉付小姐醫治,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得進入房内。”
花飛淩聽得入神,沒注意到身前那人早已停下,一頭撞了上去。
賀從風這人不知吃什麼長的,身體跟個鋼闆似的,撞得花飛淩腦門兒生疼。
她一邊揉着腦袋,一邊‘哎呦哎呦’回道:“沒事兒,你放我進去,我絕對不會添亂的。我就守在将軍門前,直到蕭太尉出來為止。”
賀從風無奈瞥她一眼:“你傻不傻,又沒人知道你守了多久。”
花飛淩拍了拍他的肩膀,越過他朝前走着,一番話順風向後飄去。
“那又如何,做人嘛,論心不論迹。”
……
寒夜是極緻的冷。
劉付清泠漫無目的地走在一片漆黑之中。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她回頭望去,是師父在撚須向她微笑。
“ 徒兒,累了就來為師這兒歇會兒吧。”蓮隐道長緩緩向劉付清泠伸出手,嘴邊還挂着慈祥的微笑。
劉付清泠的手不受控地擡起,腳步也朝前方緩慢挪動,在觸到師父的手的最後一秒,劉付清泠猛地搖頭,連連後撤。
不!這不是師父!師父最是愛潔,此人蓬頭垢面絕不可能是師父。
劉付清泠皺眉反問:“你不是師父,你到底是誰?”
說着,蓮隐道長的臉突然扭曲,一道黑色裂痕從中間緩緩向下劈開,“嘭”地一聲,面前的人憑空蒸發,周圍又恢複了死一樣的寂靜,皆是虛無。
“阿蕪,阿蕪——不要哭了好嗎?”一隻柔若無骨卻沾滿血迹的手輕緩地撫上劉付清泠的臉龐。
那人素手一撚,拭去一滴連劉付清泠自己都不知何時落下的淚。
再眨眼,周圍浮起的,皆是她回京那日府上被滅門的慘狀。
她懷中抱着的劉付清柔不知何時坐了起來,眉宇間皆是化不開的擔憂。
“阿蕪,别哭了,姐姐心疼。”
姐姐還是如往日那般溫柔,輕輕地抱住她,生怕哪裡弄疼了她。
又眨眼,劉付清泠坐在房間床頭,姐姐手裡拿了張帕子為她擦臉,嘴裡還滿是寵溺:“小花貓,又跑去哪裡調皮啦?”
劉付清泠眼淚如開了水閥似的猛掉,劉付清柔眼裡的擔憂又濃了幾分,“出去玩一趟,怎麼哭成這樣,是誰欺負你了,你告訴姐姐,我叫爹給你作主,隻是娘親近來有喜了,否則我得叫娘親和爹一起去才是。”
娘親有喜了?劉付清泠猛地轉頭望向桌上那塊銅鏡,鏡中的她卻是兒時的模樣。
又眨眼,她眼前的景象已從鏡中閨房換為庭前小築。
爹一手攬着娘親的腰,一手撫上娘親的肚子,娘親的小腹微微隆起,二人臉上都盈滿了笑意。
他二人的笑聲從庭外漸漸傳來,再到款步踏入園中,劉付清泠的心被一雙無形的手越捏越緊,越捏越緊。爹娘走進庭院中,劉付清泠的胸口抑制不住地砰砰直跳了起來。
多年未見,再難掩相思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