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百姓餓了這麼久,一旦看到糧食就會像餓狼一樣撲上來,你能給一日,但給不了一世。若到時糧盡,他們反倒會怪罪你為何不再給糧了。”
“升米恩,鬥米仇。還是再想想别的辦法吧。”
蕭沂正說着,劉付清泠又從門中走了出來。
她徑直走向菜菜,在她面前站定。
“别哭了。”她垂眸,眼神落在菜菜的頭頂。
跪地的小姑娘肩膀仍在發顫,啜泣未停。
晶瑩淚珠如斷線珠子滴滴外湧,滑過小姑娘髒兮兮的小臉,也變得渾濁。
但劉付清泠看不見。
她單膝跪地,擡手,無意接住了一滴淚。
沁涼的淚滴觸指,她撚指抹去。
視線上移,菜菜灰撲撲的小臉上挂滿了淚痕。
劉付清泠一愣,她忽地憶起小時候。
那時她也同菜菜一般大,她因為做錯事被師父罰跪在竹林前思過。
整整七日粒米未進,她餓得腸子和胃都攪在一起陣陣發疼,真的好疼啊,可是她還不能動,要是被師父發現她亂動,她就得重新受罰。最後她也忘記跪了多久了,隻記得昏迷前最後一刻,她都在期待有人能來給她送點吃的。
那時的她,就像現在的菜菜一樣。
劉付清泠翻袖拎出一張手帕,朝前遞給菜菜。
“起來,跟我走。”她又站起。
菜菜伸手接過手帕,胡亂抹了一把淚。眼前蓦然暗下,她擡頭,劉付清泠颀長的身形矗在眼前,似一座山高昂。
又像一道光,不自覺地引着她前行。
二人步上抄手遊廊,行至後廚。劉付清泠尋了些吃的給菜菜,她就這麼默默看着菜菜狼吞虎咽地進食,沒有出聲也沒有離開。
“姐姐,姐姐,我不吃了,你别死,你醒醒……”
不知過了多久,劉付清泠被菜菜的哭擾醒,她恍然坐正,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倚桌睡了過去。
面前的小姑娘又在哭,看起來很擔心她的模樣。劉付清泠有些好奇,自己不過是不小心睡了過去,菜菜怎麼會哭成這樣。
她開口問道:“你哭什麼?”
菜菜還在抽泣,說話一抽一抽的:“姐姐…菜菜吃東西的時候,姐姐倒過去了,菜菜怎麼叫…怎麼叫都叫不……醒。”
劉付清泠将菜菜拉過來,輕輕拍着她的背,将語速放得很緩:“姐姐沒事,菜菜不用擔心。”
菜菜還在哭:“姐姐,你真的…真的沒事嗎?爹爹和娘親他們……他們就是這樣死的……”
說着,菜菜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情緒,放聲大哭了起來。
劉付清泠耐心将她攬在懷裡,輕輕拍着她的背,學着姐姐兒時哄她的模樣來哄菜菜,
“搖啊搖,十五搖過春分就是阿嬷橋……”
劉付清泠的聲音很輕很柔,菜菜在她的懷中漸漸安定下來,她伸手抓住劉付清泠的衣袖,臉上布滿淚痕,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姐姐,你真的…不會死嗎?”
劉付清泠看着菜菜淚眼汪汪的瞳眸,鼻頭忽得發酸,不知道她究竟經曆了什麼,如今一點小事也能讓她哭成這樣。
菜菜的小手緊緊攥着劉付清泠的袖擺,生怕她一松手,眼前的人就會随風消失。
劉付清泠伸手拂順菜菜額頭淩亂的碎發,她看着菜菜的臉——剛剛進門便拿帕子給她擦過,清水洗淨後,菜菜的臉蛋白嫩嫩的,像一個剝了殼的雞蛋,更像個稚氣未脫的小孩。
如果弟弟沒死,應該也和菜菜一般大吧。
劉付清泠常年在外征戰,和弟弟見得很少,每次見面他也總是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