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啊——老天爺啊，精靈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生靈！”

林中，蘭登終于舍得閉上嘴巴，安安穩穩地盤腿坐下了。幾分鐘前的他還為“神行客”的出現感到驚奇，他困惑地伸出一根手指，指指自己的胸口，又指指埃斯泰爾的配劍，目光放在兩人之間來回遊移。

但最後，兩隻兔子的出現叫他再也移不開眼睛。于是春日的樹林裡傳出孩子的驚歎，又在片刻後安靜下來。

埃斯泰爾實在是沒能想到，這隻精靈潛伏在林中，等候多時才得來的兩隻野兔，僅僅是為了完成與這人類孩子的約定。他稍作思考，又覺得用“僅僅”這個詞語不太恰當。

他看向地面上坐着的蘭登，那孩子的嘴巴微微向前撅着，以此來掩蓋翹起的嘴角，他眼睛裡反射着靈動的光，整個人看上去是那樣激動，他問：“你們打算去哪冒險，能不能帶我一個？”

迎着蘭登期待的目光，萊戈拉斯張了張嘴，最後又閉了起來。他倒不是不會拒絕，隻是這問題恰好在提醒着他，最初尋找“神行客”的目标是什麼。此時，精靈隻好将目光轉向埃斯泰爾，那人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可以啊，當然。”埃斯泰爾怒着嘴，頻頻點頭。

“不，我們——”

“你來當我們最可靠的後勤。”

萊戈拉斯将反駁的話都咽了回去，他起先還怕埃斯泰爾真的答應呢，現在才想起來，他嚴肅的外表下藏着個年輕人——不對，他本身就是個充滿生機的年輕人，這沒什麼好藏的。

實際上，萊戈拉斯從一開始就錯估了埃斯泰爾的年齡，直到他将自己的經曆講給他聽。

“沒意思。”蘭登垂下了目光，“但我也隻幹得了這個，我知道。”

精靈長舒了一口氣，又隐隐為自己的這一舉動感到愧疚。似乎沒有其他辦法，他隻能主動再給出個有關兔子的承諾。而又看到蘭登快樂的表情，萊戈拉斯終于也得到了解脫。

但這樣總歸來講還是不太好，倒不是他害怕與人類締結友誼，更不是不想去兌現承諾，抓幾隻兔子對他來說太輕松了。

隻是他想，要是阿斯翠亞在就好了。

她會說出些漂亮話，或是真心地對那孩子說些什麼——後者可能性不大，但總之，阿斯翠亞三言兩語就能将一個人的心情照顧好。無論面對的是脾氣不好的瑟蘭迪爾，還是最懂得原諒的嘉維爾。

而他就算是察覺到了隊裡某隻精靈的情緒不高，也很難說出些安慰的話來，一個擁抱的手勢或是攬肩的動作，已經算作極限了。

這點放在萊戈拉斯和瑟蘭迪爾之間就更為明顯了，大多數時候他連開口的想法都沒有……

越是靠近森林邊緣的位置，樹木之間的空隙便越大。日光從交疊的枝丫間漏下來，直曬到臉上。這真是個難得的大晴天，光線充沛得叫人眼前泛起一串串光圈。

埃斯泰爾走着走着，發覺身後漸漸沒了動靜。他一手搭在劍上，向後轉過半個身子——金發精靈停在五步開外的地方，面色凝重，他的左手摸上心口，五指投下一團陰影。

“你怎麼了？”他本能地提起一絲警覺。

“沒什麼。”萊戈拉斯擡起頭，直視陽光中的人類，“我離開林地王國，是為了完成重要的任務。”

埃斯泰爾與他對視良久，最後高聲道：“那不如帶我一個？”

“如果你對巨蛛感興趣。”

巨型蜘蛛在中洲存在了幾個紀元，它們最初的先祖是“黑暗編制者”昂哥立安，沒人知道它是如何誕生的，就連衆維拉對它的來曆也是語焉不詳。它曾同破壞樂章的米爾寇結為盟友，破壞雙聖樹，使得維林諾陷入一片黑暗。

直到他們因寶鑽反目成仇，受傷的昂哥立安被驅逐，它逃至南方的貝烈瑞安德地區，在那裡孕育了一代又一代子孫。

它的子女中最強大的要數希洛布，它在貝烈瑞安德陷落後進入魔多西北邊境的崇山。那時的魔多無主，希洛布的到來無意間為那裡建起了一道屏障。它在那裡産下子嗣，後代一直延伸到多爾哥多。

中洲大地的東部、幽暗密林的南方，那座軍事要塞名為多爾哥多。但在萊戈拉斯的記憶中，那片土地更應該叫阿蒙蘭斯——長滿青草的山丘。祖父曾帶領木精靈在那裡安居樂業，直到索倫的靈魂不再低迷，直到他重塑肉身返回中土大陸。

那時并沒有人知曉他的真面目，便都以“死靈法師”作為稱呼。

而随着黑暗力量的回歸，多爾哥多内的邪惡生靈也開始蠢蠢欲動。他們越過密林河，繼續向北侵襲，企圖紮根于幽暗密林。

“孤山一争大大削弱了黑暗勢力，而白道會已将索倫驅逐，此時的多爾哥多無人看守。”萊戈拉斯站在山坡上，遙望着迷霧山脈另一邊的天空，“正是清理巨蛛巢穴的最佳時機……你有在聽我說嗎？”

他明明在認真講故事，那人類卻顯得心不在焉。太陽稍微躲到雲層後面去，地上的光線不再明晃晃得刺人眼。

“當然。”埃斯泰爾離開了背靠着的樹幹，他盯着土地思考了一陣，突然擡頭問道，“隻有你我嗎，兩個人去多爾哥多消滅一整窩蜘蛛？”

“不……什麼？”萊戈拉斯眨了幾下眼睛，兩根眉毛慢慢靠近，“你沒有其他夥伴嗎？抱歉，我的意思是——”他想不出其他什麼說法了。

難道“神行客”身邊不該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夥伴嗎？他們四處遊曆、探查黑暗的來源、消滅潛在的威脅，以此來維護這片土地長久的安甯。

難道不該是這樣嗎？瑟蘭迪爾預言埃斯泰爾終将成就一番偉業，而這可是萊戈拉斯能想到的、最偉大的事業了。

“誠然，你不是第一個，但我預感——”埃斯泰爾微微颔首，鋒利的目光直照到萊戈拉斯眼睛裡，“至少在未來的幾十年裡，不會再多出你之外的人了。”

“為什麼？”

“我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萊戈拉斯。”埃斯泰爾面上的情緒很是複雜，這使得這句話即像是自嘲，又帶着些許寬慰的意思。

“但這很好，”萊戈拉斯認真道，“大人物都喜歡故弄玄虛，隻有小人物才肯做些實事。”

“這不盡然……但我願意贊同。”埃斯泰爾悄悄歎了口氣，緊接着便說，“但對于你要采取的行動，我有至少三個不贊成——第一，孤山一戰已過去幾個月的之久，對于此時的多爾哥多境内你了解多少，是否暗中做過調查？黑暗力量是否返回，他的手下是否接替駐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