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就像寒冷冬天裡的驚雷,從很遠的地方滾過來,轟然一聲炸響。”瑟蘭迪爾主動給甘道夫斟滿酒杯,慢悠悠的動作卻像是别有用意,“可是,你從來看不到……下雨。”
隻打雷不下雨。
阿斯翠亞偷偷瞧了那老頭一眼,發現他面上盡是嚴肅。“最近有人發現,索恩二世出沒在多爾哥多附近。”甘道夫并沒有端起杯子,“自矮人和半獸人一戰過後,他已經消失很久了,出現在那裡隻能是——”
“死靈法師囚禁了他,或是他主動投入了他的麾下,”瑟蘭迪爾又将紅酒倒滿了自己的酒杯,“我更願意相信是後者。”
“不。”
“迷霧山脈的半獸人數量與日俱增,他們大多都成了死靈法師的手下,他的勢力已經不容小觑。”甘道夫說,“注意到外面這片樹林了嗎?黑暗勢力的增長叫他越發憔悴——”
“一個巫師不會比我更了解自家的領地。”精靈王将紅酒一飲而盡。
“要是他再從索恩二世那取得了矮人的秘密,喚醒了沉睡已久的巨龍——”
“然後呢,”瑟蘭迪爾慢慢坐回了王座,“你認為史矛革會和死靈法師聯合,攻下整個北方?哼……他隻能期盼巨龍不給他的軍隊制造麻煩。”
“可他一旦成功,就會重建安格瑪。”沉默許久的埃爾隆德終于開口,眉頭難以舒展,“如果重建安格瑪來摧毀阿爾諾,瑞文戴爾和幽暗密林将是邪惡鐵騎的必經之路。”
戰争?阿斯翠亞在一旁有些心跳加速。
“安格瑪在迷霧山脈的極北端,并不是什麼非争不可的戰略要地。”瑟蘭迪爾目光平視前方,仿佛思緒也從未被撥動,“如果他要進攻,戰線和補給線都太長。不僅如此……他還會受到附近多方勢力的圍攻。”
“要知道,索倫的力量已經——”
“索倫……”瑟蘭迪爾精準地捕捉到這個詞彙,“多爾哥多的力量源自索倫?”
甘道夫與埃爾隆德對視一眼,然後轉向幾人,緩慢且沉重地點了頭。“死靈法師不過是索倫對外做的掩飾,他不敢暴露在整個中洲的目光之下。”
對于這個名字,阿斯翠亞聽過無數次,但她早就忘掉了。她隻記得在加利安的書上讀到過——
索倫原本是邁雅中的飽學之士,卻被米爾寇誘惑,加入黑暗的陣營。在第二紀元,索倫以美善的外表幫助精靈打造了十九枚力量之戒,但他卻秘密在魔多打造了力量強大的至尊戒。
至此,精靈與索倫的戰争打響。而直到第二紀元3441年,他才在精靈和人類的聯軍下戰敗……原來他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卷土重來,木精靈曾經的家園也正是被索倫侵占。
“他對你心存敬畏,米斯蘭達。”瑟蘭迪爾還是那副傲慢的樣子,但眼神中似乎有什麼變了,“看來你已經探查過多爾哥多,那我們就沒必要談這些世人皆知的事了——告訴我,你在那取得了什麼?”
甘道夫與王座上的精靈對視良久,他的瞳色淺顯但眸光深邃,仿佛一道緊閉的大門,并不透露任何信息。突然,巫師的眼神一動,直直地看向阿斯翠亞。
“差點被你看穿了。”他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接着就将酒杯送到嘴邊。
阿斯翠亞知道自己不該說什麼,也沒法阻止,于是她隻能看着甘道夫的表情驟然改變,整張臉都皺在一起——她真沒法想象這酒有多難喝,可巫師還是強撐着,對瑟蘭迪爾舉杯。
後者又是一飲而盡……
而這時的精靈發現,自己身上又多了一道目光。阿斯翠亞對上瑟蘭迪爾的眼睛,默默将嘴角的弧度壓下了,她聽到他們的國王說:“不管你的計劃是什麼,米斯蘭達。我的孩子今天過來,不是為了學習這些的。”
真是個極為客氣的借口,但也通知了阿斯翠亞——她需要在這站到最後。
夜幕降臨,遠方的天空又浮現出星光點點,于是這道穹頂不再是密不透氣的黑。墨藍色的籠罩下,精靈王站在露台之上,他望着的不僅是幽暗的深林,還有那缥缈的孤山。
“老師,我要忘掉今天聽到的事嗎?”阿斯翠亞看着瑟蘭迪爾的背影,覺得今晚格外冰冷。
“當你不用‘該不該’來提問時,就說明你有自己的想法了。”加利安面上挂着淺淺的笑,“如果非要我的回答的話——這恰恰是你不該忘的,好好記着吧。”
阿斯翠亞看着加利安的眼睛,那像是夕陽下的一潭淨水,她忍不住問:“巫師說我們要迎來一場戰争……為什麼您看上去如此平靜?”
“戰争從來就是無法避免的,阿斯翠亞。”
“那陛下為什麼不聽甘道夫的——不是,我的意思是,”阿斯翠亞壓低了聲音,“為什麼不讓他接着說下去,關于——”
“放心,關于戰争,陛下有自己的考量。”加利安也彎下腰,用手擋在嘴邊,“你以為他真的隻會喝酒和逗孩子嗎?”
“我從沒這麼懷疑過,我隻是擔心——”
“你的塔樓不夠安全嗎。”瑟蘭迪爾微微側着身,月光落在他的鼻梁上,他則落下一道目光,“要是你和那隻鹿一樣膽小……就一輩子别離開森林。”
他沒在和她說話,這點阿斯翠亞清楚得很。他同他的父親講話,那個在她心中讓回憶都黯淡的人——他那樣的人為什麼會叫人惦念?阿斯翠亞不清楚,她隻是隐約感到……
有的人是那樣希望他活着。
“她的眼睛不會一直這麼快樂,你的眼睛也不會想看那些悲傷的景象”——瑟蘭迪爾想起甘道夫臨别前的話語,他當然了解這句話的深意,但慷慨激昂不是他喜歡的樂調。
他的子民喜歡奏舒緩的弦樂,唱森林的歌。
“陛下,缪笛很勇敢。”
“哼……用膽小的眼睛看,他當然算作勇敢。”
阿斯翠亞沒有走回高塔,而是回到了地下城堡。嘉維爾不會怪她是個不速之客,因為這客人從一開始就是他帶回來的。
“嘉維爾,我想要一盞燈。”阿斯翠亞盯着桌上的弓箭看,思緒卻散在房間中的每一處,“突然覺得晚上很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