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利安老師的書房裡有許多“禁書”，放心，那不是什麼禁忌的書籍，隻是單純地禁止阿斯翠亞閱讀。

關于書裡的内容到底是什麼，蘇拉納認為那一定是王國的藏寶圖——他真是愛極了那些冒險故事。嘉維爾則一本正經地表示，大人物都喜歡故弄玄虛，應該是沒什麼大不了的。

至于最有可能看過那些書的萊戈拉斯……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些東西的存在。

要知道，露出一角的東西比遮蓋地嚴嚴實實的東西要更吸引人。要是一件事物從未被人知曉也就罷了，可要是偶然被揭露了面紗，就再也阻止不了追求者的步伐了。

所以阿斯翠亞深知，自己遲早有一天會把那些書偷來的。但在此之前，她需要去做更重要的事。

“你今天剛好三十歲了。”

森林上空的風悄悄穿過高塔的窗戶，樹葉和泥土的氣息慢慢充盈整個室内。窗口投下一束陽光，不偏不倚地照進精靈眼中——藍色被溫暖的黃中和，阿斯翠亞的眼睛在這時是最純粹的草綠色。

她确實是長大了，再也不用蹬着椅子去看窗外——類似的事萊戈拉斯已經感慨過很多次了，在一年前的今天，或是三年前的今天。但他覺得阿斯翠亞的長相始終沒變，依舊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和一張嘴……

即使陶瑞爾總說她越長越有諾多精靈的樣子了，但萊戈拉斯始終沒能體會出來——

無論是哭還是笑，是張口叫他“殿下”，還是在小精靈的包圍中緘口不言，阿斯翠亞都和他記憶或是想象中的完美重合。

她始終是一個樣子。

“沒錯，但不是今天。”女孩對着鏡子把腰帶系好，轉頭看向門口的兩人（他們臉上的表情一個比一個精彩），“可即使不是今天，我也要去地下堡壘待上幾天。”

“去……蘇拉納家嗎？”陶瑞爾向萊戈拉斯投去目光，但後者并沒有回應，“去那裡學習——”

“種植。”阿斯翠亞自然而然地接過了話頭，“葡萄的種植，還有葡萄酒的釀造。然後是辛西娅家，去和她的母親學習養花。再然後去找沃爾夫岡，去那裡學習……武器的鍛造。”

“那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一張新的弓箭了？”

阿斯翠亞撫摸着萊戈拉斯遞來的弓，弓把的花紋已被磨平，卻在日光的親吻下泛起銀光——或許地下堡壘中的工匠窮極一生，也無法打造出能與之媲美的武器了。

“殿下，我很願意為您打造，但遺憾的是——”女孩擡起頭，“我的能力趕不上我的願望。”

“沒人會和你一樣，把拒絕說得這麼好聽。”陶瑞爾依靠在一旁，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打轉，“你們都快一樣高了，還是不能直接稱呼對方的名字嗎？”

“我從沒叫過她阿斯翠亞小姐。”

阿斯翠亞隻是笑笑。

她雖然不生活在地下堡壘，但對去那裡的路很熟悉。隻需要沿着階梯一直向下，路過幾間看守室，再路過一間大酒窖……

地下堡壘永遠比阿斯翠亞想象中的熱鬧，這裡沒有陽光，但卻永遠是明亮的。起初她還沒搞懂這是怎麼一回事，後來才明白，這些光是從正上方的聖殿滲下來的。

“早上好，”一隻棕發精靈正在編制花籃，抽出空給了她一個微笑，“阿斯翠亞。”

“您早——”

問好或是點頭，地下堡壘也永遠比阿斯翠亞想象中的舒适——每隻精靈都做着自己的那份工作，每隻精靈都和自然親密無間……幾乎每個精靈都與她不熟識，但每個精靈都會和她對話。

他們的動作悠閑卻精準，仿佛把優雅刻在了骨子裡。隻有一隻精靈是意外，所以阿斯翠亞一眼就能找出蘇拉納——他永遠是那樣風風火火的。

“跟我來！”别擔心，沒什麼緊急的事，隻是蘇拉納的生活從來都是“緊急”的。

“再慢點葡萄就要長出來了！”

“哪有這麼誇張？！”

阿斯翠亞被蘇拉納扯着一條胳膊，在本就不寬闊的道路上穿梭。她隐約看到了一群小精靈藏在藤蔓後，但夥伴趕路的速度比那群短腿的小鬼快太多，這就讓她在心裡松了口氣。

這三個葡萄架立在不顯眼的位置，在蘇拉納家的果園隻占很小的一部分空間，卻散發出極其濃郁的果香。

實際上，地下堡壘是不适合種植葡萄的——這裡的陽光并不充足，而葡萄喜陽不喜陰。葡萄隻有在結果期多曬太陽，果實的顔色才會更好，口感才會更甜。反之則數量削減、質量下降。

但或許是精靈與植物間的特殊連接起了作用，地下堡壘的葡萄沐浴瓦爾妲的星光，果實體積小卻圓潤飽滿，色澤并不豔麗卻色彩均勻。

梅麗莎将兩粒葡萄放在阿斯翠亞手心，後者将它們送進嘴裡，緊接着就皺起了眉。“好酸。”她想起了蘇拉納帶給她的那些葡萄，那些怎麼是甜的，“葡萄不曬陽光就會變酸嗎？”

“葡萄本來就是酸的，成熟了才是甜的。沒有經過陽光照射的葡萄，不過是沒有成熟的氣息罷了。”

“那……為什麼要養不會成熟的葡萄？”

“因為你不能說它們沒有用，比如這些——它們就适合用來釀特殊的酒，”梅麗莎一邊熟練地進行着采摘，一邊回答精靈的各種問題，“那些養在地面上的葡萄适合放在宴會上，也是我們種得最多的葡萄。”

原來是這樣，阿斯翠亞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又開始不好意思地提問：“抱歉，但特殊的酒是什麼？”

“就是瑟蘭迪爾陛下喜歡喝的酒，”蘇拉納在一旁搶着回答，“我們都不喜歡！太酸太澀了——我們都隻喜歡從人類村莊那買來的酒。”

他最後一句小聲嘟囔也被阿斯翠亞聽見了：“我以為陛下的品味一定很好呢。”

“特殊不代表不好啊，蘇拉納。”

阿斯翠亞想用幾天時間就學會精靈們的生活技能，然後快些找到自己在林地王國的職務，但事實告訴她這不太可能——單單是學習葡萄種植這一件事上，就需要花上好幾年的時間。

梅麗莎說，不必刻意記下一個日期，土地和空氣會告訴精靈合适種植的時間。當城堡外的那幾棵樹長出嫩芽，或是葉子變黃飄落時，葡萄的種子就被埋進地下。

帶着精靈們的期待——或是瑟蘭迪爾的期待（這句是阿斯翠亞自己補充的），經曆漫長的黑暗後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