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利安一定會贊賞這種類比的，對吧？

這種感覺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的，阿斯翠亞真正掌控了自己的眼睛——因為聽從瑟蘭迪爾的訓誡後她意識到，從前不自覺的看穿，就像是有個生靈在通過自己的眼睛看世界。

她能看到，但看到的并不是她想看的。

可現在不一樣了。

但相比阿斯翠亞這邊的竊喜，嘉維爾的情緒波動就大多了——他發現最近這小家夥兒總是不敢直視自己，目光總是異常閃躲。今晚尤其是這樣，她整顆頭都要掉到地下堡壘去了。

“阿斯翠亞——”嘉維爾蹲到床邊，小精靈的腿立刻就停止了搖晃，“發生什麼事了？”

他這個問題一定是有所指向的，大概率還是和幾個月前的事情有關。但關于那天在聖殿所見的一切，阿斯翠亞并不想多言。

于是她說：“早上的時候，蘇拉納來敲門，但我沒有醒。中午的時候，加利安老師……”

“他說你了？”嘉維爾又湊近了些。

“沒有呀，老師叫我去書房拿書，”阿斯翠亞轉了轉眼睛，“雖然我不太願意去。”現在的加利安在小精靈眼中，是個表演天賦頗高的形象。

“那——”

“晚上的時候，瑟蘭迪爾陛下——”

“他又帶你去聖殿了？”

嘉維爾今天好像格外着急，總是舒展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但阿斯翠亞卻因為這些感覺手心暖暖的，這大概就是書上說的被關心的感覺吧。

“當然沒有，陛下隻是找我聊聊天。”小精靈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看不出欺騙的樣子。

實際上的阿斯翠亞也并沒有說謊，瑟蘭迪爾在極其偶爾的情況下是會叫她過去的。但大多數時候，都是精靈王一人沉浸在思緒中——有時是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有時是在加利安的書房裡。

阿斯翠亞隻負責在一邊站着或坐着，或是躺着睡着了——不管怎樣待着，瑟蘭迪爾都不會管她的。有時候小精靈會産生一種錯覺，覺得林地王國的精靈王很孤獨，而自己是負責解讀這種情緒的。

“那你怎麼會不開心？”嘉維爾站起身，拍拍女孩的肩膀，試圖讓她把頭擡起來。但阿斯翠亞似乎執着于地闆上的縫隙，溝通無果的嘉維爾隻能歎口氣。

“唱歌吧，小家夥。唱歌能讓精靈快樂點。”

其實阿斯翠□□緒不高的原因很簡單，不過是陶瑞爾放在她手心的那隻小鳥飛走了。它翅膀上的傷好了個七七八八，就迫不及待地飛離了高塔。從它開開合合的紅色小嘴中，小精靈感覺它有什麼話要說——但她讀不懂。

那隻小鳥沒有留戀，沒有顧及，更沒有擔心與害怕，就這樣飛入了幽暗的森林。為什麼一定要離開堅固的地宮呢，難道一隻小鳥還有與生俱來的使命？

「若霧中的白雪能亮過天晴，

「她便留給我一個許諾。

「要呈給我最清澈的黎明，

「和暮光裡的、群鳥帶着的焰火。

「因我把她的傷痛撫平，

「似冰封的河流将魚兒包裹。

「抛卻了時空與宿命，

「隻在凝固的漩渦裡蜷縮。

「可漫天的霧色消失無憑，

「一羽落下就燃起山火。

「她踏上不回頭的旅行，

「彈指光陰，便能忘記一個我。

「分明是靜默，搭起思念的輪廓，

「可靜默不相遇，隻剩風予我。」

嘉維爾暗自感歎了一下阿斯翠亞的種族天賦，接着就明白了她唱的是什麼：“那隻小鳥飛走了？”

“嗯。”小精靈重重地點點頭。

“哦……那它可真是個沒良心的。”嘉維爾觀察着阿斯翠亞的神色，發現她還是那樣沉悶，“别為這事煩心了，你不是還有蘇拉納和我呢嗎？”

蘇拉納是很好，要是他的媽媽不是梅麗莎就更好了——但嘉維爾說的還是對的，畢竟——

“還有陶瑞爾和萊戈拉斯殿下呢。”

“……什麼？”

男精靈的話音未落，木門上就落下了幾聲敲擊。這敲擊的節奏于阿斯翠亞來說是全新的，但她輕易就能猜到是誰，于是小精靈搶在嘉維爾之前打開了門。

門外的兩個精靈不出所料，但嘉維爾的下巴差點掉到地上——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昨晚還夢到的姑娘，這誰看了不驚訝？但很快他就把下巴找了回來，因為陶瑞爾的旁邊還站着他們的王子殿下。

他們沒有穿着在邊境時的戰鬥服，而是換成了和嘉維爾、阿斯翠亞一樣的裙褲裝，一時竟叫人有些認不出。兩個骁勇善戰的精靈，在月光的籠罩下憑空添了幾分柔和。

“晚上好。”陶瑞爾笑了，但這話顯然不是對嘉維爾說的。

“晚、晚上好晚上好，今天這天氣真不錯，是吧？一片雲都沒有，還有你看這太陽多——”嘉維爾不自在的笑凝固在臉上，要不是雙手還叉在腰間，它們一定會自動給這身體的主人一巴掌，“太陽……下山多快啊。”

門外的兩個精靈毫不顧忌地笑出了聲——他們大概和阿斯翠亞有相同的看法，覺得嘉維爾這張好看的臉和此時的行為一點也不适配。

“阿斯翠亞，我們要帶你去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