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序再次出現已經是一個星期後的月考。
因為衣服穿得厚,所以也看不出什麼,隻是他走路依舊有些跛,但并不明顯,不認真看也看不出什麼。
郁商其實很想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腿會變成那樣?但這無異于是再次揭開周玄序的傷口。
郁商舍不得,因此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問,隻敢趁周玄序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看他。
但也沒看幾眼便要去考試了。
他們倆依舊是第一考場,周玄序還是坐在他前面。
他們兩個人考試的位置固定了這麼久,因此郁商很清楚他的做題習慣。
一般做完都會再檢查一遍。
但是這次不一樣,周玄序的狀态看起來很差,寫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趴了下去。
郁商以為他不舒服,差點舉手報給監考老師,但後來才發現他似乎隻是睡着了。
高二年級沒有不認識他倆的老師。
所以監考老師對于他們很放心,尤其是周玄序,因此哪怕這才剛開始半個小時周玄序就停筆趴下睡覺了,監考老師還是相信他肯定是已經寫完了。
因此最後收卷子的時候很驚訝,叫醒周玄序道:“你作文怎麼沒寫?”
周玄序這才從位置上坐了起來,但沒有說話,隻是把卷子遞了過去。
“你是不是不舒服?”監考老師看他的模樣有些擔心道。
然而周玄序隻是搖了搖頭便起身離場了。
月考沒那麼嚴格,收了卷子就能走。
因此郁商見狀連忙追了出去。
周玄序沒有走遠,就在門口,正靠在欄杆上吹風,看樣子是想讓自己清醒一點,隻是看起來依舊疲倦。
“昨晚是不是沒睡好?”郁商走過去有些擔心地問道。
周玄序聞言轉過身來,看見是他,神色略微放松,思索片刻後搖了搖頭。
但大概是覺得自己的樣子實在沒有說服力,因此很快又點了點頭。
“失眠嗎?”郁商問道。
周玄序聞言似乎有些猶豫,但還是回了句,“嗯。”
郁商分不清他這幅樣子到底是因為失眠還是因為秦阿姨。
但也沒有多問,隻是從兜裡掏出了一個盒子遞給他,“剛好,這個送給你。”
周玄序聞言視線随着他的動作望了過去,然後看到了一個很闆正的方盒。
“這是什麼?”周玄序問道。
然後就聽郁商說道:“生日禮物。”
周玄序聽到這句話心中微動,随即回道:“已經過去了。”
“但禮物還沒來得及給你,這是我補給你的生日禮物。”
郁商說着直接把盒子塞進了他的手裡。
周玄序見狀也不再推辭,打開了盒子,然後就見裡面躺着一條編織精巧的紅繩,正中間處墜着一枚古币。
這枚古币看上去有些年頭,外圓内方,正面還刻着是開元通寶四個大字。
周玄序看到這個手串,瞬間想到了什麼,落在了郁商的左腕上,可惜此時衣服穿得厚,隻能看到袖口處隐隐透出的一抹紅。
郁商自然注意到了他的視線,他左手這枚古币戴了很多年,因此他們班很多人都知道。
此時自己送一枚給周玄序确實有些暧昧,郁商怕他誤會,連忙解釋道:“我沒有别的意思,就是看你最近睡得不太好,所以才挑了一枚古币,據說可以擋煞、避邪,然後你就能睡得好一點。”
郁商生怕他不信,于是伸出左手,露出了自己戴了很多年的那枚古币。
“我以前也睡不好,後來奶奶就去山上給我求了一枚,不過我總覺得她是被騙了,因為我這幾個字明顯是自己刻上去的,畢竟哪兒有古币上刻的夏夏好眠,但是自從戴上去後,還真的開始能睡個好覺了,不過你這個不同,你這個真的是開元通寶,我特意在古玩市場淘的大五帝錢,據說效果更好。”
周玄序聽到這兒,手指下意識在那枚古币上輕輕摩挲了一下。
然後手指移到了綁着古币的紅繩上。
“這是你編的?”不知為何,周玄序的聲音突然有些啞。
不過郁商并沒有聽出來,隻是有些驚訝于周玄序這都看出來了。
“嗯,我的紅繩以前斷過,就自己學了怎麼編,你這個也是我編的,好看吧。”
“好看。”周玄序說着握着紅繩的手指微微用力,但很快又怕握疼了它一般連忙移開了手指,然後又補充了一句,“我很喜歡。”
郁商看着他心情似乎好了一點,這才假裝不經意一般提起了一件他已經在心裡醞釀了一個星期的事。
“對了,周玄序。”
“嗯?”周玄序原本還在看着手中的古币,聞言立刻轉過頭來。
然後就聽郁商說道:“我們宿舍還有一個床位,你……要不要住宿啊?”
“住宿?”周玄序似乎沒想到這個提議,聞言愣了一下。
郁商剛想說你不用急着回答,就聽門口的鈴聲突然響了起來,緊接着監考老師抱着卷子走了過來,“好了好了,都趕緊回去,馬上就要開始考試了,都進考場。”
兩人的談話沒辦法再進行下去,隻能先回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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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周玄序這次并沒有考好,直接退到了第五名。
郁商的名字終于排到了他前面,然而不知為何卻沒有想象中的開心。
周玄序對這次的成績倒是淡淡的,似乎早有預料,神色看不出悲喜。
相反娜姐反而最着急。
剛拿到成績單就直接把周玄序叫了出去,整整談了一節課的心。
周玄序回來後郁商試圖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麼,然而周玄序表現得一切正常,什麼都看不出來。
“娜姐罵你了嗎?”郁商終究還是沒忍住湊過去問道。
雖然知道娜姐不是那種人,但郁商還是忍不住擔心。
果然,周玄序立刻搖了搖頭,“沒有。”
說着,擡手無意識地摸了摸左手手腕上的古币,然後又補充了一句,“隻是說要家訪。”
“家訪?”郁商一聽更加擔心,畢竟周玄序肯定不希望娜姐知道他們家的那些事。
但轉念一想,這次的成績和娜姐的家訪說不定能讓秦阿姨收斂一點,因此說不定也是好事。
兩種念頭在他腦海中不斷糾纏,郁商甚至還動了周末回家住兩天的心思,剛好可以注意一下隔壁的情況,但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先不說他根本沒理由去周家打聽情況,就算能去,周玄序大概也是不願意的。
郁商不想他難堪,因此周末依舊沒有回家,一個人在宿舍學習。
今日是難得的好天氣,因此郁商寫了一會兒就困了,于是爬到床上準備睡個午覺。
下午的陽光像是融化的奶油,溫暖又柔軟,窗簾隻拉了一半,因此寝室内半明半暗,加上隻有他一個人,無比安靜,郁商沒控制住就這麼睡過了頭。
再次醒來太陽已經快落山,淡粉色的落霞鋪了滿天,沒了陽光的照拂,寝室變得有些昏暗。
郁商睡了太久,頭腦有些昏沉,喉嚨也變得幹渴,但四肢軟綿綿的,因此躺在床上不怎麼想動。
原本想着再賴會兒床就爬起來喝水,沒想到就在這時突然聽見門口傳來了開門聲。
能進他們寝室的就三個人,他、江池影和賀行。
賀行戀家,能在家就絕不會回學校,因此不可能是他。
那就隻剩下了江池影。
江池影也是個愛熱鬧的,他爸媽常年不在家,因此平時周末都會在學校陪他。
但這周他媽說回來,想和他一起吃飯,江池影一聽就立刻屁颠屁颠地回去了。
本以為他能在家過完整個周末,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看來他媽已經走了。
郁商心裡明白江池影對他爸媽的感情,因此自然不會主動去提,甚至沒問他為什麼今天就回來了?隻是懶洋洋地像往常一樣指使他:“幫我倒杯水,渴。”
下面的人聞言沒有說話,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有了動作,向他書桌走去。
不一會兒一隻手就從他床邊伸了過來,手裡還拿着他的保溫杯。
“謝了。”郁商見狀翻了個身,伸手去接,然而入眼先看到的卻是一截手腕,手腕上戴着一條紅繩,紅繩上墜了一枚古币。
郁商見狀不由一愣,連忙向下看去。
然後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睛。
有一瞬間郁商還以為是自己睡太久眼花了,不然周玄序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郁商接過水杯坐起身來向下看去,然後就見周玄序站在他床邊,不遠處還放着他的行李。
“你真住校了。”郁商瞬間反應了過來。
然後就見周玄序點了點頭,“娜姐幫我申請了住宿。”
說完便開始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郁商見狀連忙從床上爬了起來,心中不由贊歎娜姐真是個行動派。
今天早上去家訪,下午就搞定了秦阿姨,讓周玄序搬了過來。
但這肯定也意味着娜姐已經知道了他們家的事,想到周玄序的傷口又被當着人撕開一次,郁商不免有些難受,但也沒有多問,隻是走過去道:“要我幫忙嗎?”
“不用。”周玄序說着打開行李箱,郁商這才發現他的東西比自己的還少。
“你喝水。”郁商原本想要幫忙,因此把水杯随手放到了江池影的桌子上,沒想到周玄序突然這麼說,聞言立刻應了一聲,重新端起了自己的水杯。
杯子裡的水不燙也不冷,是剛剛好可以入口的溫度。
郁商喝完之後瞬間覺得嗓子舒服了許多。
周玄序的東西确實不多,不一會兒就收拾好了。
郁商見狀主動擔任起了介紹環境的職責,帶着他看了洗手間,陽台,還認了洗衣房。
大緻了解了一遍後周玄序問他餓不餓?
郁商點了點頭。
然後就聽周玄序道:“想吃什麼?我請你。”
郁商一聽連忙道:“你第一天住進來,應該我請客歡迎你才是。”
郁商說完不知想起了什麼,然後就問他,“你想不想吃火鍋?”
周玄序點了點頭,本以為是要去外面吃,沒想到郁商直接從櫃子裡拿出了一個鍋。
“宿舍可以吃嗎?”周玄序有些驚訝。
“可以。”
郁商說着把他拉到陽台邊的小冰箱前,打開後發現裡面東西應用盡有,甚至還有幾瓶雞尾酒。
周玄序見狀點評道:“你們的日子過得不錯。”
郁商笑了一下,去洗了鍋和菜,怕味道太大,于是在陽台擺好了小餐桌。
火鍋比較方便,因此不一會兒就弄好了。
吃飯前郁商猶豫了一下,把上次剩下的幾瓶雞尾酒也一起取了出來。
他不太清楚周玄序想不想喝,因此隻是預備着,要是他想一醉解千愁的話,自己也可以陪着。
弄好一切後天已經徹底黑了。
鮮紅的鍋底“咕嘟咕嘟”地翻騰,熱氣蒸騰,面前的窗戶上很快便爬滿了一層蒸汽,将玻璃浸得霧蒙蒙。
陽台上沒有暖氣,但因為吃着火鍋,所以并不覺得冷。